这是五年以来,南青第一次直面自己最不堪回首的那一段过去。
那是一个意外——或者说,是一次有预谋的犯罪。
南青从来就不喜欢南霄。这个江灵灵带回来的拖油瓶总是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她。即便当时南青年纪还小,也已经懵懵懂懂地懂得了排斥南霄的观察。等十六岁升上高中之后,南青也多少已经猜到了南霄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样的心思让南青觉得很恶心。所以,她开始越来越多地夜不归宿,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留在景希恬家里,有的时候则用自己的零花钱去找地方住。
可惜南青的身份非同小可。南老爷本来就已经有了一个宠妾灭妻的恶名,如果亲生女儿总是动不动住在外面,恐怕名声就真的彻底毁了。
所以,南老爷下了最后通牒,不再允许南青到处跑,而且还冻结了她所有的信用卡。
无可奈何之下,南青就开始和南老太太一起睡。
就这样,她抱着惹不起总归躲得起的态度,尽量避免与江灵灵母女三人接触。
那样的日子虽然不正常,但好歹彼此之间也算是相安无事。直到南老爷忽然突发奇想,把南老太太送上了一次前往日本的温泉旅行,说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出行的机会不多,难得有私人安排好的度假行程,不如让南老太太好好放松一下。
南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隐约觉得不妙。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没有猜到继子那天理难容的心思。在这一点上,南青倒是相信父亲是不知情的。他好像一心只想要南青和自己的继兄继姐好好相处,所以才将拦在中间的南老太太支开了。
南老爷和南老太太母子二人的关系从来都不太好。相比起来,南老太太反而更疼爱南青的母亲这个儿媳妇。所以,在南青的母亲自杀之后,母子二人基本就已经像是断绝了关系一样了。
可惜南老爷不知道的是,南老太太一直都是这个家里最后的准绳。可是南青看着老太太每天担心自己的模样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这一次,她甚至帮着自己的父亲劝说南老太太好好去度假享受一下。
因为宝贝孙女亲自开口劝说,南老太太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南老太太离开之后的几天,日子还是照常地过,但是,南青却注意到南霄打量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视线也变得越来越露骨。
直到这一天,南青下课后回到了家。
她在回家之前,会随机问一个路人借电话打回家,以此来试探家中是不是有人在、以及有谁在。
这一天,南青是确定了家里没有人,才心安理得地回去的。
可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刚关上房门穿过玄关,就一下子被人给按倒了。
满身酒气的南霄因为意识不清醒,所以力气也特别的大,一下子将当时心力交瘁身体虚弱的南青给按在了沙发上。
他将南青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然后熟练地用皮带捆了起来,接着身手扯住南青的头发,迫使她向后扬起脖子,整个人摆成背对他四肢着地的屈辱姿势。
少女的第一次就这样被惨无人道地夺去。没有半点温情、没有半点浪漫。这个名义上是自己兄长的男人却对自己做出了最残忍最不可原谅的事情。
对于那一天的噩梦,南青只记得头发被拉扯的钝痛、珍贵之处被撕裂穿透的剧痛、以及空气之中那令人作呕的甜腻酒精味。
江灵灵开门回家的时候,南霄还趴在她的身上没有下来。南青只记得江灵灵尖叫一声,冲上前来一把将南霄拉开,然后一个巴掌扇在了南青的脸上。
南青讲到这里,忍不住停顿下来。她的情绪不稳定,而且面色苍白浑身发抖,显然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景长安看不过去,从驾驶座里探出手去想要安慰她,谁料南青却缩了缩身体躲开了。
她对景长安笑了笑,说:“我没事,也就是样子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这都是自我催眠的后遗症,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景长安一愣,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他只要一描绘出南青刚刚所说的一切,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无法容忍有一个男人用那样卑劣肮脏的手段侵占面前的这个小女人,而且,还给她留下了那么严重的创伤。
这一刻,景长安的面上虽然维持着温柔倾听的模样,内心的怒火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南霄。
南家。
这一刻,所有和南青的过去有关的人,全部上了景长安的黑名单。
他恨不得自己能够穿越时空回到那一刻,将衣衫凌乱的少女从南霄那个人渣的手里救下来。
然后,他一定会带她回家。让她呆在自己的身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看谁不顺眼了,他就让那个人倾家荡产。
把南青往死里头宠。
这一刻,只要南青抬起头来看一眼,就会立刻被景长安眼底的疼惜淹没。可惜,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只是神色涣散地看着车窗外的江景,然后抬手把窗玻璃摇了下来。
带着湿气的冰冷江风一下子呼啸着灌了进来。南青缩了缩衣着单薄的身子,却又如同自虐一般固执地不肯将窗户关上。
景长安立刻弯下腰去,从座椅底下抽出一条大毛毯,将南青整个人裹了起来。
毛毯的质地很好,松软温暖、而且内面也是毛绒的,裹在身上简直像是抱住了一只巨大的泰迪熊一样,那滋味不是一般的治愈。
南青忍不住放松下来,用手摸了摸毛茸茸的毯子。
景长安立刻说道:“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就拿回家吧。算是我赔你之前砸坏的那只碗。”
“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南青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却隐约觉得有一些恍惚。
真奇怪。这明明只是一张舒服的毛毯而已,可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却有一种自己正被景长安紧紧拥抱的错觉?
南青轻叹了一声,说:“你知道么?我从来没被人打过——更不要说是一巴掌扇在脸上了。而且啊,江灵灵骂我骂得可难听了——你说她一个小三儿到底哪来的底气骂我?”
景长安冷笑一声,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过么?江灵灵那样的跳梁小丑,只配让人狠狠打回原形一无所有。南家也是烂到根子里了,竟然让这种肮脏下贱的东西登堂入室。”
“是啊,的确是烂到骨子里了。”南青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既然已经烂成了这样,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是吗?”
景长安一听,忍不住挑起眉头,问道:“你要怎么做?”
然而,南青却优雅地笑了起来:“景大少,你误会了。我的确是有自己的计划,但这计划与你并没有关系。你至今为止帮了我那么多我很感激,但是,我也不能因此就得寸进尺,事事都要你来参与。毕竟,你算是我的什么人啊?”
景长安一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缩紧了。他差一点就说:他巴不得南青得寸进尺一点呢。
跟自己撒娇啊!
让自己帮忙啊!
他可乐意着呢!
但是,景长安到底还是说不出如此丢脸求宠爱的话来。他只是瞪着南青,说:“南医生不要误会。三大世家彼此制衡,这样的局面早就应该打破了。如果南医生要对南家出手,那么,我当然想要分一杯羹。”
南青轻笑了一声,说:“只可惜,你现在还只是景大少,而不是景家家主。牵扯那么大的事情,你可做不了主。”
景长安顿时明白过来:“所以,这就是你和我爸之间的交易?你早就已经决定了,回国之后就要对南家出手吗?”
“是不是那样的呢?可是我觉得我和景老板之间的关系挺单纯的啊,没有你说得那么复杂。我是二代,哪里有和父辈同台较量做交易的资本?景大少,你想多了。我和令尊之间真的只是单纯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而已。”
南青一边所,一边眨了眨一对大眼睛。她那无辜之中又带着点邪恶的表情看得景长安心跳加速,几乎不能自已。
景长安心想:这个小女人还真是要人的命。
就连她酸及其别人来的样子,景长安都觉得那么好看诱人。
南青轻笑了一声,说:“怎么了?景大少这是看我看呆了吗?”
景长安勾起嘴角,坦然一笑:“是啊。你那么好看,光看根本就不过瘾。”
南青倒是没想到景长安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一时之间反倒愣了,就连脸皮也有一点泛红。
景长安看到她这个模样,更是忍不住就想要凑上去狠狠亲吻她。
——那因为羞涩而绷紧的嘴唇若是吃在口中,那一定满是甜甜蜜意吧?
南青则被景长安那露骨的眼神看得浑身发热起来,甚至连毛毯都不太想要了。景长安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青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啊。”景长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揉了揉南青的脑袋,然后越过她把车窗摇了上去,“我先送你去宾馆那边。你现在状况不佳,要是不早点休息,到时候可要生病了。”
景长安的语气听起来赫然很像是监护人。南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景长安收回手的时候,掌心里红肿起来一大片皮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