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推着轮椅的赵诚走进了铜门,里面漆黑一片。
“有人吗?”
赵诚用一种近距离与人交谈的声音冲着黑暗说了一句。
我跟在他们后面,不停的朝身后看,生怕最不注意防范的地方发生危险。
这里太黑暗了,赵诚让我先推着老太太的轮椅,他说他要去找灯的开关。虽然觉得在这种黑暗又陌生的环境下,赵诚大概很难找到开关的,不过有些事儿怎么都要试试看。
“你小心点。”
我推着轮椅对已经走入黑暗中的赵诚说。
我这个时候急忙把身后的铜门关上了,这是出于本能的反应。黑暗中,我就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里面走,如果这里发生任何的异常,我就会开门朝外冲。我用力的呼吸了一下,我没有闻到血腥的气味。
“博物馆怎么会修成这个熊样?”
我先听到了赵诚的声音,这说明我不用为他的安危担心了。他拿着一盏很大的烛台从环形的楼梯上走下来,烛光再亮也给人一种扩散不开的感觉。
“没找到开关,但是我找到这个了。”
赵诚端着烛台说。
“这是博物馆里的东西吗?”
我好奇的问赵诚,赵诚却不屑的看了看手里的烛台说:“是不是什么文物之类的东西我不知道,这玩意儿就放在楼上的一张木桌子上。”
我觉得刚才自己敏感了点,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就算是再有价值的东西恐怕也体现不出来了。
“你以前知道这个博物馆吗?”
赵诚突然问我。
我思索了一下,回答:“我听一个同学说起过这里,是一个外国人办的,目的是保护那些年代较为久远的,曾经到中国生活过的外国人留下的‘文物’。但是好像这里很少对外开放。”
“我刚才上楼去了,这里好像没出什么事,只是……”
“只是没有人对不对?”
赵诚点点头。接下来,赵诚让我拿着烛台,推着轮椅在附近转了转。此时有了烛光我也能理解赵诚那句“博物馆怎么会修成这个熊样”了。这里的确不像是博物馆,刚进门的位置上放着沙发,那种样式很古旧的沙发。我们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往里面走,柱子上也雕刻着许多精致的图案,一楼最里面像殿堂一般,一副巨大的油画挂在墙上,只是光亮不是很够,我不能欣赏到这幅画的全貌。
头顶是吊灯,一楼最两边是两条空着的走廊,走廊位于两条环形向上绕着的楼梯。
“楼上有展厅吗?”
我问赵诚。
赵诚摇摇头说:“我没有注意。”
“我觉得,这里像个避难所。”
我如实交待了自己的感受。
没错,避难所,我不知何故觉得这里很安全,我很难会对一个陌生的环境感到安全。
“现在,你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了吧?”赵诚对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说,“这里是安全的,现在看的确很安全,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安全的?”
我都差点忘记除了我和赵诚之外,实际上还有一个人、一个老太太的存在。
老太太没有任何反应,她倒是像一只落在树枝头的鹦鹉,左瞧瞧右看看视我和赵诚如空气。赵诚又试着问了几声,老太太照旧。
“好了,她可能是有老年痴呆症的,只是靠着那么点模糊的意识把咱们带到这里的。”我找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安慰自己,“可能她自己也未必知道这里真的是安全的。”
赵诚没对我这番话进行答复,他看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到那副油画下面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金属的器具,在烛光下看了看说:“娘的,是银的,就这么摆着。”
说完,赵诚拿着这银器具来到了门前,他把门从里面锁上了。然后把银器具挂在了门把手上。
“这样如果有人想要从外面进来,我们就会马上知道了。”
赵诚解释说。
接下来我和赵诚商量了下一步的打算,这一切的确很突然。我们坐在一起也分析了一下,从最开始“纸条”的事情开始,我们根本就没有认为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只是以为身边有人捡到“纸条”之后出事了会牵连到我们,可是事情扩大的太突然也太诡秘了。
“今天早上我们在做什么?去高烨家?”赵诚一边说一边看着轮椅上的老太太,“然后高烨自杀了,再然后魏如宜也死了,电话打不通了,人也都不知道哪去了……难道咱们还要到其他房子里去确认一下吗?还记得那张脸皮吗……”
在这个时候我想到的是我的父母,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我和金爽出事之后在医院那次,后来我就催促他们回家了,也不知道他们二老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当时我的想法还是像挤牙膏一样,没真的看到一些事情的惨状,我是不会想的太糟糕。比如当时我认为其他城市还如往常一样。
“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天一亮我们就走!”赵诚说,“我们离开这里,虽然咱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事情了,但是一定要走……”
“可是咱们三个人不容易走出去,这里街道上的汽车都停着,开车的话会很不容易的,”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赵诚很有深意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我继续说,“而且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座城市不对劲,会来救援的……”
最后我和赵诚达成了一致,看明天一早的情况,如果那个时候依然没有营救,我们就要步行离开。
晚上的时候我和赵诚都已经感觉到非常疲惫,我们都没有想到楼上去,原因很简单,在楼下比楼上安全,还是睡在门边比较好。一楼有几张沙发够我们躺着好好休息的。
“我还真以为这不是什么博物馆,根本就是个家具城。”
赵诚把轮椅放在一边,示意我跟着他到窗边。玻璃窗外是铁栅栏,这种铁栅栏不仅仅是为了防盗,美观作用更大一些。这样的窗户平添了几分安全感。
“你看外面。”
我盯着窗户外面通向门前的石头路,路两边的灯柱上发着不算明亮的关,越是远处,灯柱的光就显得越昏暗,到了最远处的尽头,一片漆黑,连街上停着的汽车也看不见了。
我和赵诚回到老太太的身边,老太太依然坐在轮椅上。
“来,我抱你到沙发上睡觉吧。”
赵诚对着老太太摆出了一副对小孩子才有的动作,伸出双臂。老太太胡乱的拜拜手,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我拍了拍弯腰的赵诚,告诉他让我来试试看。我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想抱老太太到旁边的沙发上,可是老太太很坚决的表示不离开轮椅。
实在无果,我便也不强求。
我:“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搞的自己没有了安全感,不敢离开轮椅了呢?”
我并没有奢望老太太会回答我,老太太又陷入到了混沌的状态中,扭着脑袋四处张望着,也不知道她在没有烛光照亮的黑暗中能看到什么。
准备休息之前,赵诚从轮椅下面拿出了面包和水,老太太再次拒绝了我递过去的东西。我和赵诚吃过东西之后,赵诚从墙壁上摘下来两把沉重的剑,把其中一把交给我。
“拿着吧,防身用。”
可是我用手提了一下,发现这可不是一般的装饰品,这是个真货,沉得要命。
“算了,这么重的东西我根本就拿不动,别说防身了,搞不好就是个累赘呢。”
赵诚双手提着两把剑挥舞了几下,然后躺到沙发上准备睡觉了。
我在沙发上找到几个薄薄的垫子,先给老太太盖上一个,然后又丢给赵诚一个。
“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啊。”赵诚冲我说,“明天我们大概要起早离开吧。”
说完,赵诚丢了一个粗大的火柴盒给我,打开火柴盒,里面的火柴又粗又长,一般很难见到。
“我还有一盒。”
说完,赵诚吹灭蜡烛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看来赵诚始终觉得不会有人来救援。不过在我的心底,我还是很期待,期待有人能来到这座城市,拯救我们三个人,回到家里与父母相拥而泣,然后会在新闻上听到关于这场“事故”的消息,以及处理的方法。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醒过来不是因为天亮了,也不是因为赵诚招呼我起床,告诉我没有人来营救、我们要推着老太太的轮椅步行离开这城市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觉得呼吸困难,鼻子里和嘴巴里面好像有东西在阻塞着。我一下子睁开眼睛,咳嗽了几声。翻个身,眼前什么也看不到,我慢慢适应了黑暗。看到赵诚把脸埋在垫子里面,一起一伏的呼吸着。
我再看老太太,老太太盖着垫子坐在轮椅上,垂着脑袋披散着头发。该不会是死了吧?
我悄悄的下了地,然后挪到了轮椅旁。老太太仍然一动不动,想知道老太太是不是还活着,有一个办法最切实有效——探鼻息。
我把手缓缓的伸向老太太长发下面的脸,长发散在我的手上有一种潮湿和油腻的感觉,就像无数条蚯蚓在我的手背上乱窜一样。
老太太动了一下,我还没有感觉到老太太鼻息的时候,她动了。我立马把手伸回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看来是我多虑了。我把那只接触到老太太头发的手使劲在衣服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