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了，这两位奋战的女生看上去是学习了一夜，两个人都穿着衣服挤在一张床上，桌子上的台灯还亮着。窗户是开着的，晨光的照射并没有带来温暖，还带着点凌晨时刻的寒意。
我歉疚的看着挤在床上的两个女孩，带着东西离开了她们的宿舍。一时间精神恍惚，让我以为一切的事情都会像昨夜的那场让人难忘的梦一样结束，不会再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毕竟昨晚我也算睡了一个安稳觉。我想给赵诚打电话，也是不管怎么拨他的手机号也没有通。
难道是因为在地下室信号不好？我猜测。
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纸条”，也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兴许一切都结束了，那些吉卜赛人已经放过我们了！我继续安慰自己，因为不这样做我实在无法心安，因为我又拨打了几次赵诚的手机，可是始终无人接听。我强迫自己回到宿舍洗把脸，然后去食堂吃早饭，可是毕竟是有心思的，碰巧又碰到了几个虽然熟识但是却非常让我厌烦的女生。她们竟然问我“你们宿舍那个小姑娘摔死了？还是失踪了？听说你因为这件事学校让你留校工作了？”
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在学校走动，没有想到竟然闲话会传成了这个模样，而且这几个女生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来问我这种问题，难道我会拿别人的生命当铺路石往前走吗？
见我没有给她们好脸色看她们便一哄而散了，我的心也因为她们的打扰而乱了起来，我不停的给赵诚打电话，一直到我听到他的声音时才放心。他的声音非常疲倦，我问他为什么没有接电话，他说：“我刚才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看到你来电话了，凑巧这里没有厕所，我到院子墙根下面撒了泡尿……”
我告诉赵诚我一会儿会带早饭给他，让他等我一下，他叮嘱我一定要路上小心。当我带着早饭谨慎的来到那座房子门前的时候，赵诚已经在房门里等着我了，他把我引进门，小心的看了看外面，“我看过了，没有人跟着我”，他这才把门关好。
一夜不见，原本精力充沛精神抖擞的赵诚变了一个人，黑着眼圈，形似骷髅，头发有点乱，衣服的领子看起来也被扯了很多次。我们俩没有直接进入地下室，我把早饭放在桌子上，他拿起一瓶水先喝了一口。
“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真的害怕，你可以躲得远远的，本来这件事情也与你无关，你可以去过原本应该过的生活。”赵诚一脸倦容，“你没有必要还来冒险。”
我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赵诚与昨晚的那个赵诚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昨晚的他虽然小心翼翼，但是他只是有一种不放心，或者是一种顾虑一种不敢肯定是不是安全的顾虑。而此时此刻，赵诚好像知道了一些原本不知道的事情。难道这个夜晚他在地下室又有新的发现？什么事情让他朝着恐惧又迈了一步呢？
我没有问赵诚又发现了什么，我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把父亲所有的资料都看完，看完之后我会再做打算。”
“我们不可能靠着‘真相’过一辈子，你应该有个明确的打算，比如说去美术学院进修什么的，你不是想当画家吗？”
“你以为我去了美术学院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吗？”赵诚阴沉着脸看着我，“我会画出什么来？整页整页的‘纸条’在飞舞？”
我想起了昨晚的梦。
“……还是一间空房里浸满了血迹？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赵诚虽然嘴角上扬，但是却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笑容，“你觉得在这种阴影下我能创作出别的东西来吗？”
“那你想？”
“我现在才知道父母当初为什么会如此执着的调查研究这些人……”赵诚的眼睛里冒着一股崇拜的光，“我承认他们有让人着迷的地方。”
赵诚大口的把我送来的早饭吃完，然后带着我又来到了活板门下面的地下室。
与昨天不同，这一次地下室里的东西可没有那么整齐了，看得出赵诚花了很大心思，他把本子都放在了办公桌上，地上放着一排一排的资料和书籍，明显是按照某种类别重新划分的。
“我昨晚重新整理过了！这样我才能更有效率！”赵诚看着地上堆放的资料说，“我父亲的日记上说过，昨天咱们俩看到本子上记载的，父亲说去找欧洲的犹太人求证当年逃亡中国时候具体发生的事情是很困难的，后来我知道了原因。”
因为说话太快，所以赵诚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我有点等不及了，赶忙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先看看我的分类！”赵诚指着地上的这些资料说，“我已经整理了本子上所附着日记的时间，把这些资料也根据需要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好了，这几摞是最初三年的，这几摞是最近两年的。”
“你快说，怎么回事？”我急忙问。
“三十年前，”赵诚拿起了一本书挥了挥，说道，“当时犹太人正在忙一件事，中东战争！因为法西斯纳粹在二战期间残酷屠杀了六百万犹太人，所以战争结束了，犹太人感受到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一个以犹太人为主体的国家来作为其后盾的话，他们依然是不安全的，所以在二战结束之后建立了以色列，不过五次中东战争让犹太人也很不安定，他们忙于守护以色列。恰好我父母游历欧洲的时候适逢第五次中东战争。”
“然后呢？”
“你看！”赵诚把那本书丢到了一摞书上，然后在办公桌旁翻开一个本子说，“三十年前虽然如此，但是父母回国几年之后，父亲单独去了一趟局势相对稳定的以色列，他在特拉维夫找到了一家人，这一家人当年就是逃亡中国之后回到欧洲再在以色列建国时候奔赴以色列捍卫国家的人。”
赵诚越说越激动，看来他的确有大发现，我说：“你父亲证实了的确有吉卜赛人同他们一块儿逃亡中国吗？”
赵诚马上否定了，但是他在否定的时候却还是洋洋得意，他带着疲倦的脸就像是一张贴在他脸上的面具一样，完全无法代表他那个时候的激动心情。
赵诚摇头，但是依然欢喜，他说：“他们给父亲的并不是肯定的答案，但是也不否定！”
这不等于没有答案吗？这跟一般的人情世故还不同，平日里若是碰上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还可以用模棱两可的办法，委婉的表达一下意思，可是这件事情我看不出有这个必要。
“不肯定也不否定？”
我有点琢磨不透这句话的意思了，但是这句话并不重要，这只是个过程而已，反正高烨一定证明了这群吉卜赛人是来到了这里的。
随后赵诚让我看了本子上的一段记录，高烨探访的这家犹太人告诉他，当时处于战乱，得到去中国的机会非常不容易，可是他们告诉高烨如果有人混迹在他们当中更加困难，不过如果聪明的吉卜赛人单独成群，并不与犹太人直接接触的话，他们还是有这个机会的。
“而且如果他们化妆假扮成犹太人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就算他们的肤色有些难以遮掩，他们只要暂时放弃自己的服饰，冒充成为其他民族的人也是可以逃亡到中国的。”
赵诚告诉我这就是高烨得出的答案，不过这个答案让我看就是废话一堆，因为这趟旅途的收获太少了，只是得到了一个可能的、模棱两可的答案，实在有些不值得。可是转念一想，难道高烨是回国之后又发现了其他的线索，所以需要去以色列求证？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父亲当时发现了什么需要求证的东西吗？”
“我父亲是为了严谨，他虽然查阅了当时犹太人入境之后的各种资料，可是当时是战乱，他当时在国内已经询问了一些帮助过犹太人居住区里的人，可是这些人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无法找到了，真正经历了那一段历史的人也已经很大岁数了，你看看我父亲记录的这一段……”
高烨在本子上是这样记载的，虽然有资料文献供他参阅，可他还是觉得不找到当事人就无法纠正资料文献带来的偏差。于是他在国内找不到满意答案的时候，他还是去了以色列，他更加确切的知道吉卜赛人的确有极大空间逃亡到这里来，还因为犹太人的逃亡路线很长，甚至要历经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等其他国家，逃亡的犹太人到达中国的话也足足要走八千多公里，吉卜赛人怎么不会混迹其中呢？
“你父亲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父亲这样求证的确是因为他找到了相关的线索，别着急，我让你看看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一次赵诚才把我从他焦灼的眼神下移开，这时候我也只是知道高烨与周虞后来一定有了新的发现，我也想继续了解一下这群逃亡到这里的吉卜赛人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