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快下班的时候，娥姐和其他几个女同事先离开了，只有我和林岗。林岗见我似乎有心事，便询问我原因，我本来想随便说句什么敷衍过去，但是转念一想不如问问林岗关于图书馆的事情，说不准他会知道一些什么。
“你小子怎么对其他几个图书馆有兴趣了？大学城里那几个图书馆你知道吧？那几个算不算是一般人不知道的？噢？不算？的确，只是校外的人不准去。”
大学的图书馆我也已经排查过，那里只有几个女老师和打工的学生在那里充当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
林岗犹豫片刻之后，一拍面前正在整理的一摞书，他想起来了，但是马上又摇摇头：嘴里嘟囔着不可能。我告诉他如果想到了什么就说出来，他对我讲：“我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图书馆，不过早就已经没有名字了，挺偏远的一个地方。是早年的图书馆，里面有没有书我就不清楚了。”
“那图书馆有什么特别吗？”我急忙问。
“就是被废弃了，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是破旧了还是别的什么我也不知道，知道的人恐怕是不多。”
我又问及这废弃图书馆的位置，林岗告诉我说在市郊往北五公里。我一听就觉得不太靠谱，因为女人当时只是在城市里的书店和图书馆里转悠，怎么可能去一个废弃的图书馆呢？
在跟林岗对话之后谨慎起见又再次调查了几家图书馆和书店，甚至装扮成学生又去了大学的图书馆，依然没有发现。于是我也就顺理成章的考虑一下林岗所说的那废弃的图书馆了。
“你们都睡了吗？”陈东在这个时候问了一下其他人。
齐涵发出了咳嗽的声音，不晓得是不是她想用这个方法告诉大家自己是清醒的。其他人则用说话的方式告诉陈东自己还是清醒的，陈东虽然听闻大家都没有睡着，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些疲乏的气息，他不准备把经历继续说下去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天出去那么久已经把大家累坏了。”陈东说。
“大哥，”朱晓颖在黑暗当中问，“那个女人真正要寻找的是那个林岗说的，废弃的图书馆？”
“嗯。”陈东应声。
其他人也就没有再在陈东的这段经历上纠缠什么。
“大哥，今晚我先守夜吧，”万子明在黑暗中站起身，“你们先睡觉，我一会儿会叫醒下一个人，怎么样？”
虽然在陈东讲述经历之前他们已经说好女人不用守夜，但是万子明并没有说明他下一个会叫醒谁，他还是在忌惮着前一夜发生的事情，他尽量的去打乱有可能存在的“阴谋”“计划”。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在万子明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外面开始打雷闪电起来。闪电的光肆无忌惮的挤进木板缝隙，就像外面的浓雾已经无法阻挡闪电了一样。
有那么几分钟，大家谁也没有说话，但谁也没有睡着觉。
不仅仅是因为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还是因为刚才陈东的那段不咸不淡的经历。大家并没有因为陈东这段波澜不惊的经历而感到困乏，他们已经听出了陈东的言外之意，陈东夜里的这段经历的重点并不是想告诉其他人他是如何寻找关于这个女人身份的线索，更像是在一种警告和示威。
虽然刚才只有朱晓颖随口问了一句话，其他人也并没有太多的问题想问陈东，不过大抵也有人期盼过万子明可以说些什么吧，万子明不是总喜欢在别人的经历和叙述当中分析出这个人的痛处吗？可是这次万子明却对陈东的这段经历一言不发，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王”的感受？杀手的尊严？
万子明也坐在椅子上考虑着陈东这段简短的经历，陈东这是在暗示，暗示这里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准在什么事情上就触碰到了陈东作为杀手的尊严，也不要让陈东有去剥夺他人生命的愿望。难道这也是在用这段经历去警告昨天晚上想要杀死万子明这件事情的其他人不要再乱来？还是说陈东有敏感的对其他事情有所发现？
如果是后者，陈东究竟发现了什么？恐怕对此有所发觉的不仅仅是万子明自己，就在万子明一边思索着陈东的那几句关键的话一边盯着他在被褥上的身影时，又一道闪电划过，雷声阵阵。
有人先是在雨水声中叹了一口气，大概叹气的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叹气声会透过雨声传入其他人的耳朵里。
叹气的人是朱晓颖，她接着又试探的询问了大家一句：“你们？都睡了？”
“怎么了？”李建华问。
虽然李建华并没有责备的语气，但是朱晓颖的声音还是显得有些胆怯了：“你们……你们谁还记得我们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
朱晓颖今晚有些不太一样，单凭谁都能从她所说的话里感觉出来。
“我们几个人来这里之前？”慕容雪也没有睡意，“你是说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
莫冲清了一下喉咙，用粘稠的嗓音说：“我都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十个人……”
莫冲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们谁还记得我们当初聚集在一起，我们一起躲避灾难，”朱晓颖的前半句话听起来很像是鼓舞大家要团结一致，但是后半句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继续讲，“我们最后躲避的危险是什么？是什么灾难吗？”
莫冲说：“我们遇到的灾难都不一样，就像是地震的波及范围，我离开城市之后就再也不敢踏入任何一个城市当中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只是敢在荒郊意外独行，我见识过太多的恶心事了，想也不敢想了。”
“你们都想想，”朱晓颖继续说，“最初我们十个人见面的地方已经是远离城市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是找到一个安定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一个没有发生灾难，或者是灾难影响最小的地方，我们都经历过很多‘临时居留点’。”
说起“临时居留点”，他们六个人都有些印象，在他们几个刚刚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在主要干道和高速公路一线行进，在一些路边他们甚至见到了成片的临时住所，那些房子看上去是临时搭建的，他们甚至认为那里会有人提供帮助，可是那里要么只有死尸，要么空无一人，只有已经干涸的血迹。他们不敢在所谓的“临时居留点”停留。
“那些地方大概是刚刚发生灾难的时候建立的，但是灾难的影响远远比大家想象的严重。”万子明讲。
“但是其他四个人的死并不是因为灾难直接造成的，”朱晓颖说，“你们想想，我们十个人聚集在一起之后就没有真正的遇到那些可怕的东西，是不是我们远离城市的缘故？我觉得还有幸存者存在，只是他们不知道其他城市也发生了变故，于是盲目的冲向下一座城市，在那些城市当中成为了……他们死了。”
他们六个人并没有在意陈东，他们在讨论来到农场之前发生的事情，而这个话题陈东是没有必要参与讨论的，他们倒是希望陈东能够听听他们的经历。
“也不能这么说，”李建华讲，“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村庄？”
李建华特指了他们六个人才知道的一个地点，“宁芳失踪的那个村庄”，李建华补充了一句。看来他们经历过的也不止一个村庄。
宁芳是他们当初聚集在一起的十个人中的一个，也是最先死去的人。
六个人都能回忆起当天发生的事情，十个人路过一个村庄，这村庄像是被灰尘铺盖过一样，所有的颜色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村庄不算大，石路上也有一些人们匆忙离去的行李包裹，甚至还有肮脏的襁褓，不过唯独不见的是襁褓当中的孩童，是被父母匆忙带走了，还是……没有人愿意继续联想下去，这村庄空无一人了。当时十个人谁也没有想过要留在这个村庄里，只是想赶紧找到干净的水然后离开。这座村庄一定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就在这座村庄里，宁芳失踪了。她原本跟随在大家的后面，可是走在她前面不远的莫冲发现她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其他九个人慌了神，慌忙的离开了村庄，这村庄里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是会从天而降的“黑袍子”“死皮”？还是黑暗的角落里会出现恶鬼？又或者树木会张开树藤捆绑住人拉扯进树木中？没有人知道，宁芳的瞬间消失足够吓破他们的胆了。
“这倒是没错的，”朱晓颖说，“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有些地方发生的事情我们没有看到，这些灾难好像是针对人的，人越多，越是明显，太可怕了……”
“从那之后你们是不是再也不敢接近有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了？”陈东问，“如果要不是那天我在房子里察觉你们靠近，你们是不是也不敢贸然靠近这里？”
莫冲本想应话，但是被朱晓颖抢了先。
朱晓颖急着说道：“当时只剩下我们六个人了，我们自从张贤死了之后就没有再遇到过比较艰难的事情，我们甚至认为也许越往这边的方向走，灾难发生的就越少，遇到这农场的时候又不没有觉得这里有过什么灾难。但是……我有一个感觉对谁也没有提起过！”
“你说，你有什么什么感觉？”万子明问。
“在张贤死后，我们把他草草埋葬之后就离开了。”朱晓颖说。
“没错啊，我们都比较避讳尸体，甚至会担心尸体发生什么变故。”莫冲道，
朱晓颖接着讲：“我觉得有人还在我们身边，我们并不是六个人。”
“你是不是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慕容雪很严肃的问。
“你也发现了？”朱晓颖匆忙应话。
慕容雪默认了。
朱晓颖继续说：“我觉得可能是我有点太紧张了，也可能是因为张贤死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不会再发生有人死去的事情了，可是张贤还是病死了。我一直觉得有人跟着我们，不管是寻找水还是食物的时候，当我们六个重新聚齐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大家的面孔虽然熟悉，但是……但是却少了点什么，总是觉得好像有人没有回来。”
“你是受到张贤死的刺激了吧，也是，前一天他还好好的，怎么第二天就的了急病死了？”
莫冲毫不避讳的说完了这句话，丝毫不担心这话可能会引起万子明和李建华的不满，毕竟关于张贤的死，她们两个人还是有过争论的。
“是不是到了后来这种感觉有所……有所……缓和了呢？”齐涵在问这话的时候好像带着犹豫。
“不，越是接近农场的时候，这种感觉好像有点增强，有人跟着我们，不过到了这里之后我在洗过澡休息一下就再也没有多想过。一开始我觉得自己是受到了刺激，但是当我们遇到外面那个黑影人的时候，我有点怀疑，是不是外面那个家伙在我们到达这附近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我们了？在张贤死后不久我们不就往这边走了吗？”朱晓颖说，“会不会那个黑影人是个冤鬼？你们说会不会是死去的张贤？……”
朱晓颖突然又有了一种受到惊吓过后的激烈反应，陈东在卫生间里见识过她近乎崩溃的状态，他本想出言阻止，不过万子明先开口了：“好了！我觉得是你多心了，当时你紧张是可以理解的，你在失去一个熟悉的人之后必然会有诸多不适，现在大家都在一起，现在要比在外面游荡的时候安全太多了。”
朱晓颖大口呼吸几次便重重的躺在了被褥上，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赶快睡觉吧。”
李建华本来想继续说“外面的家伙还等着我们明天去对付呢”，可是想到朱晓颖刚才的状况，他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闭上了眼睛。
万子明默默的坐在椅子上，听着风声，雨声，雷声，看着钻进房子里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