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长大越觉得情绪控制的重要性,众人皆知的道理真正能做好的没几个,除非那个人或事还不足以构成让你的情绪波动。正常人都很难做到的事,又何况病人。
杨燕和晓梅搬到陈子航住处后,生活变得有规律很多,杨燕的失眠通过药物控制,失眠的时间和频率也减少了不少,那天清晨她和晓梅在小区散步,她突然拉着晓梅到花坛边指着一株盛开的花朵惊喜地说:这花好漂亮哟!说着便伸出鼻子去闻花的香味。
杨燕用心的闻着花香,再看看不远处在练太极的人们,望望天空,尽力吸一口气呼出来兴奋而感慨地说:这小区景色真美!
晓梅看着这一幕,欣喜得差点掉泪,她学着杨燕的样子也凑上去闻,其实这些花早些天就开了,只是在杨燕的心里今天才开。
晓梅:我们过去那张长椅上坐会儿吧。
杨燕点头,任晓梅牵着走向椅子。
今天的杨燕坐在长椅上,不再像以前一样双手放在膝上,静静地望着地面发呆,偶尔心不在焉地回几个字给晓梅,而是把双手成一字形伸展,放在条椅靠背的上面,整个人非常放松非常享受的样子。
杨燕:清晨的空气真舒服,活着真好啊,能自由地大把地呼吸到这么好的空气。
晓梅把头枕在她一只手臂下说:是啊,所以我们要好好地珍惜。
突然她坐正了身子面朝着杨燕的脸问:这会你有没有很想很想去的地方或很想做的事呢?
杨燕一听,想了想,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激动,她拉着晓梅的手说:做早餐!我们回去下面条吧,一会陈子航醒来就可以吃到。
晓梅忙点头:行,做好了我们先吃,昨晚他写稿太晚,等他睡醒再吃。
厨房里二人七手八脚地忙开了,摘青菜,下面条,杨燕一直很兴奋,很久没看到她这样一脸阳光了。
洗菜的时候地面弄了水有些滑,晓梅担心杨燕摔倒,就让她先去客厅呆一会,等地面干了再进来。
杨燕说:那我去给你们熨衣服吧?
此刻的杨燕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闲不下来。
晓梅:也好,帮我把那件白衬衣熨熨吧,明天去实习我就穿它。
晓梅从厨房跑出来进卧室把衣服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杨燕说:咱们分工,我的油烧好了。
厨房里面条正出锅时突然听到哐当一声,晓梅以为是汤匙掉地上了,四处查看没有东西掉落,马上关掉液化气,冲到客厅。
杨燕把熨斗摔到桌子角落去了,晓梅慌忙上去抓住杨燕一双手检查:让我看看,哪烫着了?
杨燕一脸挫败地看着晓梅,好一会才转回头望着桌子上被她烫了个洞的衬衣袖子,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
晓梅看了一眼衣服上的洞,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立刻又恢复了:谢天谢地,没烫着人就好!没事,衣服算啥,换一件就是。
杨燕突然哇地大哭起来:我真的是没用了,什么事都做不好,做不好了……
这一哭把陈子航闹醒了,他一边扣衣服一边跑出来: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晓梅拥着杨燕不住的安慰:没事没事哈,衣服算什么,只要人没事就好!
陈子航再看看桌上,过去捡起角落里的熨斗说:嗨,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熨斗不好使了,上次我用的时候那个控温的开关被弄坏了,你看,我这衣服的领子还有个烧焦的印呢?说着他把领口翻过来给二人看。
陈子航:改天我买个新的来使。刚才好像在梦里都闻到菜香味了,做啥好吃的了,可以开饭了么?
晓梅把桌子收拾好,面条上桌,三人对坐。
气氛因为杨燕的情绪又变得有些僵硬起来,陈子航打破僵局说:晓梅,明天你们几点的车?
晓梅:下午三点半,怎么,你还去送我们?
陈子航看了看杨燕笑笑说:当然,我和杨燕一起去,是吧?
可杨燕却依旧陷在深深地自责中,望着桌上的碗,反应又迟钝起来,陈子航反复问了几次她才简短地回答:嗯,要去的。
校门口停着一辆大巴车,晓梅及三十多位同学正在与老师、同学们告别。
杨燕和陈子航也在其中,杨燕的精神比早上看上去好很多,给每一个跑过来和她拥抱的女同学都淡淡地微笑。
男生中周岩是和杨燕说话比较多的,他走过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对杨燕说:你在这里守好我们的根据地哦,我们随时都有杀回来的可能的!
旁边另两位男生也凑过来附和着:是啊是啊,你是我们的大姐大,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了。
杨燕被他们几个逗笑了,她兴奋做了个敬礼的手势答应着:保证完成任务。
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陈子航心里却突然一阵酸楚,因为他明白:这笑声里包含了多少的不舍和伤感,尤其是杨燕,她比其它同学更多了份失落,全班的同学都奔向未知而美好的前程了,只剩下她一人,此刻她能这么跟同学们道别,看得出她真的在很努力的配合治疗了。
晓梅是最后一个过来和杨燕拥抱的人,她老远眼睛就红了,她很清楚,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更重要的是杨燕的病会怎样?她走了会因为不习惯,因为想念自己怎么办?她是杨燕在校园里是走得最近和相处的时间最多的人,她曾想过留在这座城市和杨燕一起实习,但这里适合她专业的企业很难找到。
杨燕依旧强忍着离愁的伤感,任泪水在眼眶汇聚,她鼓励着晓梅说:虽然我比你大,其实一直是你照顾我,去外地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晓梅哽咽着抽泣着:嗯嗯,你也要好好的,记得给我写信。
陈子航也被这群孩子们弄得鼻子酸酸的,正沉浸在难舍的思绪中,晓梅突然过来拉着他走开两步跟他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带她来的,担心她回去病情会加重。
陈子航:如果不来,给她留下的遗憾可能是一辈子,人生的事很多是无法两全的,我们只有去面对,如果这是她必须去迈过的一个坎,早来未必不是好事。你放心实习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同学们依依不舍地坐到大巴上了,车门关,车子徐徐启动了……
杨燕望着渐渐走远的大巴车,泪水无声地流了一脸,陈子航密切关注着她的变化,以为她会嚎啕大哭,可她越是这样平静越让陈子航担心。
人生就是这样,相聚和别离就像钢琴上的黑键与白键,你不踏响欢愉便踏响愁郁,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一首完整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