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天洪水不断，地处平坦地段的村小学教学楼遭到破坏，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村领导决定把学校搬到村民杨细军（二毛：杨勇）家的一间新建成的房子，这对于杨燕来说既有好处也有不好，好的地方是他家离杨家很近，在一个院子；不好的地方呢，毕竟是在院子里，左邻右舍出出进进，会影响到杨燕上课的心情，尤其是对本来就不太自信的杨燕来说几乎就是个挑战，她想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因为邻居站在窗外聆听而大乱方寸。
秋季开学在即，杨燕和村支书带领的几个村哥去帮着整理教室和桌椅板凳，一下被眼前的现状困住，家乡的房屋都是木结构，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柱子全是杉木料，为了防潮，房子地板会离地面至少有半米高，每道门的门槛也有足足半米左右的高度，这对于正常人来说，就是一抬脚的事，可对于杨燕来说，她得抓住门侧的门缝，先把一条腿放上去，再用手去扶另一条腿上来，俨然一个个子不到门槛高的小孩过门槛一样，这对于爱美又自尊的杨燕而言，是很难受的。
杨燕在摆放黑板时，为了不让坐在教室里的孩子正面看到她这样子别扭地进门槛的样子，坚持要把黑板反方向立着，支书拗不过她，只好依了。
第一堂课铃声一响，孩子们非常速度地坐到了自己座位上，由于铃在屋外，杨燕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人。
孩子们坐在座位上虽然都是背对这道门，但当杨燕准备抬起一条腿时，旁边一个学前班的孩子听到声响好奇地转过身来大声地问：老师，你怎么是这个样子走路的呀？
随着这个同学的声音，其它孩子们眼睛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杨燕顿时脸红到耳根，她像个犯错的孩子，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转念一想，要不干脆让大家看个明白，她一鼓作气，趁着孩子的问话一边迅速去扶另一条腿一边说：老师的腿疼，大家赶紧把课本拿出来。
在孩子们的世界里，老师的话比父母的话还神圣。大家又像刚才一样把头齐刷刷地转过黑板那边，从柜子里拿书。
杨燕趁这个时候，迅速完成了跨越的步骤。
她在接受这个任务时就想到了今天这一幕，所以她犹豫过，还找了不少理由，但她也细想过，这是她人生中必须要去面对的一件事，即使不代课，将来总是要走入社会的，社会上会有很多参差不齐的眼光向她射来，与其到成人面前接受那无声的询问，还不如先在孩子们面前试着接受这有声的纯问。
杨燕把学前班6个人安排在教室的左边，二年级的11个人安排在右边，按孩子们的高矮编好了位子坐定，要求大家把四门课程的教材（语文、数学、美术、音乐）都摆在桌上来，然后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班会。
杨燕知道，她的背后孩子们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的双腿，她微笑着转过身来跟大家说：同学们，我们今天不上班，就聊聊天，聊三个事好吗？
二年级的兰小军马上站起来问：老师，你的腿怎么啦？
杨燕吸了口气说：小军你先坐下。
杨燕：同学们，你们是不是很好奇老师的脚，那我今天就跟大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杨燕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小时候老师生病了，当时医疗技术不先进耽误了治疗就成这样了，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学习知识，把知识学牢固了，将来做任何事都争取做好，这样才会给别人带来帮助，对吗？
讲台下异口同声地回答：对。
杨燕继续：那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以后是不是就不需要重复再问了？包括将来再看到有和老师一样情况的人。
台下再次回答：是！
杨燕：那咱们来说第二件事，今天坐在教室的是两个年级，一个学前班，一个二年级，首先咱们二年级班的哥哥姐姐来掌声欢迎一下弟弟妹妹，以后要多帮助他们，让着他们，可以吗？
右边二年级的同学们齐声说：可以。
杨燕：现在该咱们左边学前班的弟弟妹妹们表示一下了。
台下六个孩子小手掌拍得此起彼伏，还有的脸上带着茫然地望着右边的同学。
杨燕：咱们虽然年龄小，但一定要听老师，听哥哥姐姐的话，上课时认真听讲好吗？
兰小红指着旁边的杨勇说：老师，二毛他老笑话我。
杨燕慢慢走到小红的桌子旁边问：杨勇他笑话你什么呢？
兰小红：他笑我是鼻涕大王。
杨燕：杨勇，以后不能随便给别人起绰号，大家以后要记住，咱们每个人都要争取做个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的好学生！以后我在黑板上给一个年级上课时，我会把作业留给另一个年级做，大家要从小培养一种自觉性。
杨勇：那体育课呢，谁给我们上呀？
杨燕：我上啊，到时我会给大家准备一些体育用具，像跳棋，军棋、跳绳之类的，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台下整齐地摇摇头。
杨燕从讲台上拿了本书：那我们来讲第三个事吧：大家把桌子上的课本拿起来数一数，是四本对吗？请把语文这本书拿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学这门课程呢，因为学了它，咱们以后在做人和做事方面就会懂得很多道理；然后再看这个数学课本，学这门课呢，将来咱们在工作和生活中，有很多需要算账的时候，就得用它。比如集市上很多人在摆摊位卖东西，就得会算账，将来咱们有同学想当老板，想赚大钱也得会算账。
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学前班的似懂非懂，二年级班的同学豁然开朗，有的还轻轻地发出“噢噢”的声音。
杨勇：那我将来不做生意。
杨燕：学数学不是为了做生意才学，它和语文是文化知识课，只要是学生必须得学，美术和音乐呢，是艺术课。说着杨燕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文化课和艺术课两组词。
杨燕这次转过身来时，发现孩子们的眼光不再像刚才那样只落在她的脚上，而是盯着黑板，作若有所思状。
杨燕：再给大家打个比方吧，这文化课呢，就相当于我们每天必须得吃米饭一样，不吃就会饿，但艺术课不一样，它像鱼和肉，你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吃了的话营养会更丰富，不吃也不会饿死，明白吗？
同学们恍然大悟似地大声说“明白”。
教室后窗底下，杨支书和杨细军猫着头，蹑手蹑脚地离开窗下，走到院子门口，二人终于大声呼了几口气。
杨支书：难怪兰老师坚持要杨燕来帮她带这群学生！
杨细军：可不嘛，我一向就很看好她，这孩子脑瓜子灵活！
杨支书：这下你们做家长的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杨细军乐呵呵地说：我的心一直就在肚子里，是其它家长不放心。
杨支书：那我不管，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杨细军：包在我身上。
杨细军接过支书递过来的烟，二人一脸满意往村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