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把信寄出后,心情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很期待又很忐忑,期待的是同为女性的刘校长收到她的信后,是否会更多一份理解和支持,忐忑的是这封信如果再像以前的一样石沉大海,杨燕不知拿什么继续坚持下去,虽然她在父亲和村邻面前,对求学表现得像革命战士一样坚定,但毕竟自己离开学校那么多年,很多课程都丢了,即使自己一直坚持自学,但终究比不上在学校的系统学习。
一个月过去了,杨燕没有收到只言片语;两个月过去了,邮局那边依然悄无声息,连邮差小伙都熟了,让她不要去等,到了他给送家去。
第三个月,杨燕期待的热情消退,开始琢磨起父亲的话来:当年你正儿八经高分考上的学校都不让读,现在停了这些年,半路去上学谈何容易,还是实际点,学门手艺,将来不用种地也能养活自己。
杨燕细细一想,学了手艺又怎样?无非是在附近村镇开个门面,赚个营生混日子。她想要的生活是有个目标每天让她有动力去努力和进步。九十九步都坚持了,在最后一步放弃,她觉得不甘!她的脑子又回响起顾城那句诗:黑色的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如果说,残疾是上天给她的黑夜,那么求知,就是命运赋予她的眼睛!无论她的黑夜有多漫长,但只要眼睛还在,她求知的欲望只会增不会减。
代课一年的期限马上就到了,杨燕说什么也不肯继续教书,她觉得应该为自己的梦想做点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盲目的等待。她按照上次寄给刘校长信的地址,准备去一趟学校,父亲得知她这一想法,立即搬来妈妈做杨燕的工作。
妈妈:你爸说,等他忙完收割,他帮你去一趟。
杨燕:得,我自己去吧,他都说好几回了。
妈妈有些为难地样子,杨燕劝道:妈,不用担心我,我虽然脚不方便,但脑子不笨,不会被人欺负的。
妈妈欲言又止,一脸无奈。
杨燕:您给我500块钱,够来回火车就行。
妈妈终于决定把实话告诉杨燕:是这样的,上个月你哥不是订婚吗?我和你爸……
杨燕:怎么啦,订婚的事我知道啊。
妈妈:彩礼还差一些,我们把你这一年的工资挪用了。
杨燕听完,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涌出了眼眶,她脑子里立刻想起每次说上学的事,父亲就说等他去实地考察了再说,她没有和妈妈哭闹,她知道,钱的方面,妈妈也做不了主。
妈妈看着女儿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她也不住的抹着眼角说:你爸说了,等你上学时, 一定把钱给你。
就在这时,屋门口的杨勇老远地大声喊着:杨老师,杨老师……
杨燕一听杨勇的声音,立即用衣袖把泪水擦干回应着:我在这,什么事?
妈妈赶紧迎出去,见杨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奇地问:勇啊,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杨勇高高地扬着手中的信说:杨——杨老师——你的信……
杨燕像触电一样,踉跄着奔过去从杨勇手中抢过信,迫不及待地看信封右下角的地址,看到了……她看到了她想看到的那个地址,是岳阳的学校,刘校长给她的信,她捧着信,迟迟不敢打开,心里却又急不可待,她不知道这封信带给她的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非常想看却又不敢看,短短几秒钟,她的心跳剧烈地加速,仿佛随时都会蹦出来。
真是母女连心,此刻的妈妈站在杨燕旁边,也是一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次伸手欲要替杨燕拆信,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眼巴巴地望着杨燕说:拆吧,应该是个好消息!
杨燕得到了妈妈的鼓励后,终于鼓起了勇气把信拆开,她一个一个字地看,心情像海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她腾出右手捂住了嘴,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后面的字一个个变得模糊起来……
这一回她不顾自己的学生还站在那儿,尽情的任泪水淌。
妈妈见女儿这样,心如刀绞,这些年她从未见过女儿为了一封信这样难受。
妈妈凑上前去看,马上又退回来问:到底是什么消息,快说呀,急死我了。
杨燕突然破涕而笑,使劲地向妈妈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渐渐地舒展,像一朵清晨刚刚盛开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