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邪溯的一声绝望地呐喊过后,阴司的大殿便是一片冷寂,火红色的羽毛飞舞在半空中,而冥池的水面上也是满池的彼岸花,大批大批的彼岸花很快就铺满了整座阴司大殿,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像是一条火照之路。普照的佛光渐渐暗淡就如同黑夜中掉队的萤火,在宽阔的阴司大殿上显得异常孤寂和无力。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邪溯几乎绝望地在低喃。
黑猫此时的火翼又如初次见到的那般蜷缩在身侧,它怔怔地立在三生石之上,盯着那满池的彼岸花,目光如炬……
“你,都是你这个妖孽的错,若不是你,彼岸不会……”邪溯突然暴怒,如一只发了狂的狮子向黑猫奔去,然而司镜却更快一步的拦在他身前,“邪溯……”司镜还未说完,就听见北冥惊恐地叫了一声,“司镜大人,你看!”只见刚刚还盛地惊人的彼岸花此时如耗尽生命力的枯叶一般一瞬间全部萎落,就像是一只只老人的打招的手颤巍巍地立在池中。
“彼岸~”邪溯凄厉地一声,想要施法挽留,但尖锐的猫叫声却石破天惊地传了过来,“喵~”
“主……”北冥一声主人还没有喊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突然卷起百丈高的水浪来,那水似是被某股力量托住一般径直地朝某个方向汇去,隔阻了邪溯的去路,也放大了那个熟悉的黑影。黑猫咧着嘴,巨大的水柱直涌了过去,偌大的冥池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黑猫吸了个干净,湿润地池底被裸露了出来。奈何桥下的池底堆积了一层厚厚地魂骨,这无疑是那些连愿放弃投生也不要忘记前世的那些魂魄。正所谓怨灵由怨而生,一般是因为前世大仇未报,而这些葬于池底的魂魄则是因为情爱未了难相忘,双双投池葬于冥水,痴缠一世化作冥池中的魂骨。淡紫色的魂骨各有各的姿势安眠于此,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对魂骨都是十指相扣,你无法想象的是你竟然能从一具具魂骨里面看到安详,看到幸福。
“这……”邪溯被眼前得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黑猫因为体积过于庞大,原本挺拔的四肢此时也有些站不住了,“喵~”黑猫哀嚎了一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从奈何桥侧飘了出来,一脸不耐烦地说:“就知道你招我来没什么好事!”老妇人脸上虽然布满皱纹,打扮也极其普通,但是周身的气质却给人一股肃然起敬的感觉。
老妇人完全忽略掉邪溯,看到司镜身边的时候也只是稍稍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喊道
“那那那旁边的小胖子,快把你主人的乾坤袋拿来,这幽冥之水可不是我的一帘幽梦能净魂炼魄,它的味道可不好。”那老妇人一边说,一边一副你这是自作自受的表情看了黑猫一眼。
“小胖子?”
“看谁呢?喊得就是你,还磨蹭什么呢,还不赶快拿过来。”老妇人急速地向北冥的方向逼近。
北冥正想发作,却不料龙爪上一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乾坤袋已经被那老妇人拿过去了,“你……”北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邪溯打断了。
“孟婆,你怎么出来了,本王不是下令这三日,冥府中的人都禁止出入阴司大殿吗?”
“王?老妇只记得三百年前第一届的冥王邪溯已将王位传给了新王十祭,而且新王手里早有了天帝的手谕,如今您是哪一界的王呢?”孟婆并没有因为邪溯的问话而停止手里动作,寻着合适的地方将乾坤袋替黑猫套上。
“孟婆,你!”
“孟婆,她没事吧!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讲过话。”司镜担忧地问道。虽然他的神识在与黑猫眼神交汇的时候就已经回到自己体内,但是刚注入体内,各方面还没有调养契合就强行用神识疗伤,所以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一时之间还难以看出言小溪到底怎么了,她并不是猫妖,就算当初勿入猫道轮回,那解除轮回盘的封印后,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而且貌似不能语。
孟婆自动略过邪溯,瞟了一眼黑猫才开口道:“我虽然能大致听懂她的猫语,但是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她的封印已解,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不会再变成这个样子,”孟婆想了一会儿,又想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过我倒是听说猫族有一种酒,不论你是人、是仙、是鬼都会被改变自己本体成为猫族的成员,不过此酒只有猫族的王室才有,她虽然在猫道中轮回百年,但是因为她不属于那里,很难与那里的生物产生交集,应该不会与此物有关,况且猫族行为诡异,又偏离三界之外,”孟婆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司镜愈加阴沉的脸,一时愣住了。
“本王不管这妖孽跟猫族还是三界有什么关系,本王只要它将彼岸的魂魄再凝聚……”邪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得与人间相近的那个风穴传来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即便它的声音十分悠扬轻柔,但是却带着某种力量一般,引得池底的泥沙一层层剥离,“轻寒暮雪何相随 此去经年人独悲 知道此生应不悔 姗姗雁字去又回 荼蘼花开无由醉 只是欠了谁 一滴朱砂泪”幽咽的歌声穿破地层,诉尽不舍的衷肠,忧伤而又决绝,像是在附和那铃声,又像是本身就是为那铃声而歌。
“这是彼岸,是彼岸……”邪溯怔怔地说道。
泥沙抚尽,彼岸花紫色的花根裸露在外面,繁复的花根交错盘结,不过依然能看清那是两股花根的紧紧交错,如同那魂骨,安详而又幸福。
“不可能!这不可能!本王早就在这池底布下佛咒,曼珠沙华是沙华那个魔的魂魄,根本不可能接近这里。”邪溯近乎癫狂地说道。
“佛咒?你以为你还是当年佛祖底下那个清心寡欲的大弟子吗?你的安宁曲都失了效,还谈什么佛咒!”孟婆嗤笑道。“彼岸和沙华之所以愿意沉眠于冥水之中,只是为了赎罪,赎当年仙魔大战的杀戮之罪。这些魂骨在他们的花根下吸取精华,魂魄才得以凝聚,如今时机已到,该是这些痴魂返生的时候了。”说着只见她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巴掌大的紫砂碗腾空而起,跟着那歌声的节奏不停的变大,直到罩住了那个风穴,歌声忽地变得高亢起来。
“喵~”忽地黑猫一声凄厉地一叫,跃到那三生石前,众人惊觉,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三生石上已经布满了裂纹,还未等他们细想,它便嘣地一声,化作金色的齑尘,洋洋洒洒地布满了整个池底。紫色的魂骨因那金色的齑尘覆盖变得金黄,淡淡的金色忽地变得耀眼起来。那些魂骨化作成千上万男男女女的魂魄,跟着那个紫砂碗浩浩荡荡地掠过奈何桥,他们的音容相貌各异,但是神情均是平静而富有神韵,那样的神情与其说他们在承受死亡,不如说是在等待重生。若不是透明的形体,很难想象出那些即将投胎的魂灵。
一切发生得太快,邪溯已由起初的震惊与癫狂而变得恍惚,脸上的表情如在梦中。而矗在黑猫身旁的司镜虽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只是看似不经意地挥了一挥衣袖就将黑猫揽在怀里像是安慰一般细细地抚摩它的头。黑猫也出奇地没有反抗,只是疲倦地低嚎一声,似是撒娇一般将头埋在司镜的怀里。
孟婆一转头便看到那幅怪异的场景,那一仙一猫明明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但是那样的画面却仿佛停滞千年,片刻不曾分离。孟婆不觉得呆愣片刻,随即又哑然一笑,“帝君,您若不介意,可否将您怀里的黑猫借我片刻?”此时,浩浩荡荡的投胎大军已过大半。
“介意!”司镜手上的动作比说话的反应还要快,一语还未落地,黑猫的大半个身子便被紧紧地圈禁在他怀内。
“呵呵,”孟婆干笑两声,又道:“传言青丘帝君情漠,如今看来那些传闻也不怎么可信。”
“传言冥界第二代冥王性格懦弱,如今看来也不是尽然,你说呢?第二代冥王~十祭,”司镜冷声道。
“帝君您看错了吧!她可是个雌……”北冥话还未说完就见刚刚还是个老妇人形象的“孟婆”,此时已变为一个白净清瘦的男子,“嗳~”北冥诧异的叫道。
十祭并不理会北冥的诧异,只是失望地摸着自己的脸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唉!璇儿你看,我都说了不能表现的那么张扬,白让我装那么久。”正说着那张白净脸上的眉心便飘出一团绛红色火焰,火焰落入众人视线便化作一个年轻女子的形态,女子的体态虽然娇小,但眼神却是十分富有神采,一点也没有那种娇弱之态。
“呵呵,难怪孟婆我调制的一帘幽梦都不能完全清除它体内记忆的碎片,”女子毫无惧意地直视司镜,打量片刻,见司镜的脸色愈加阴沉便轻笑一声又道:“帝君莫要误会,我只是好奇能让黑猫心心念念的人是何许人也,如今见帝君如此,我就放心了,毕竟过了这奈何桥,我和这黑猫的缘分也就尽了。”刚才奈何桥上还是十分壮大的投胎大军,此时已剩稀稀落落的几个魂灵。她的话刚说完,身体便被金色的齑粉覆盖,容颜也迅速衰老,显现出刚刚老妇人的形态。
“璇儿,时间到了,我们走吧!”年轻的男子平静地走过来,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对她身体变化的惊讶,牵着她的手向奈何桥走去。她走的很慢,但脸上的幸福却丝毫不减,而悬在半空中紫砂碗此时也倒扣在冥池上方,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干涸的池底渐渐恢复了常态,有了紫砂碗中一帘幽梦的滋润,原本阴寒的池底此时也显得有几分暖意。
“喵~”黑猫伤感地叫了一声,泪眼婆娑地看着司镜,司镜一笑,温柔地扶了扶它的头,“羽尘,相信我,存在过的东西,是不会消失的,他们即使过了这奈何桥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但是千年的羁绊是不会消失的,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然后相爱。因缘从来不存在偶然,就算存在,那他也是命中注定,我们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我和你注定会相遇的。”
“喵喵喵喵……”言小溪极力地想表示认同,但是出嘴地却依旧只是一连串的猫叫。
“唉!还是先想办法把你变成人样吧!这样的话就算遇到那只大肥猫,你们也人猫殊途了。”说到言小溪殉情的那只肥猫,司镜的眼神不由得变得阴鸷了几分。
“喵?”言小溪疑惑地叫道。
“小肥龙,你看感应一下她体内有没有那个猫族的什么酒作怪。”
北冥见司镜的态度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不禁腹诽道,我靠!这大醋缸刚刚还含情脉脉地说什么命中注定呢?现在连只带把的猫都不放过了。北冥心里虽这样想,但也丝毫不敢懈怠司镜的命令,毕竟这泛酸的大神也算自己大半个主人了。
正当北冥准备动用龙脉来感应言小溪元神的时候,突然整个冥界掀起巨大的骚动,原本安静的紫砂碗忽地高速旋转起来,冥池底也因紫砂碗的原因瞬间变成不断深陷的泥沼,“小肥龙,弱水觚呢?”看着北冥恍然大悟的样子,司镜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