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柴管家和佣人们喝的醉意阑珊,有几个甚至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客厅里点着蜡烛没有开灯,宋乔摸黑来到储藏室,偷偷把早上祭祀用的金箔纸拿出来,折返时顺带取走了燃烧过的半截蜡烛。
雪并没有停下的趋势,她一个人来到廊下寻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把金箔纸一张张烧给已故的宋丽珍。按照小镇的规矩,除夕夜得祭奠已故的亲人,宋乔如今寄人篱下没办法做到完美,如此只能偷偷摸摸尽尽心意。
廊下跳动着微弱的火光,屋檐外白雪纷飞。
寒气入侵,宋乔冻得双手打颤,看着一张张金箔纸烧成灰,心中祷念宋丽珍在另一个世界安好,没有病痛没有折磨。
回想起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往事翻译成一张张老照片,在宋乔眼前飘过。她不禁红了眼,忍着内心剧烈的痛楚小心翼翼地落泪。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亲人去世的时候都来不及哭一哭。
冷风刮过卷走地上的灰烬,上天何其残忍,连她寄托哀思的证明都不曾留下。
宋乔泪眼婆娑,抬眸间瞥到大雪尽头的高楼,没有往日里的灯火通明。
庄家老宅里倒是安静的很。
这次庄氏和方氏能够合作庄少卿功不可没,庄世贤觉得很欣慰。只是庄少卿没有回家过年让他心里多少不痛快,一个劲追问华茹庄少卿去了哪里。
华茹最近忙着照顾庄世贤哪里关注过自己儿子,更何况庄少卿那么大个人根本不必她操心:“世贤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少卿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都有分寸的,今天是除夕肯定有很多生意伙伴邀请他去吃年夜,往年你不也是一直应酬嘛。”
庄世贤如今在家休养生息鲜少过问公司的事务:“话是这么说,可毕竟大过年的有些应酬能推掉就该推掉,哪有比一家人团聚更重要的事?”
华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不咱们还有珊珊嘛,也是一家团圆了。”她话中颇有深意,暗指宋乔一去不复返再无找回来的希望,同时也希望庄世贤能够看开点,“这儿女的事就跟感情一样,同样需要缘分,所以你还是想开些吧。”
庄世贤这大半年沧桑了许多,心智被磨损的两鬓斑白,华茹的话不无道理,这父女之间同样需要缘分,只是宋乔没有认他造成一辈子的遗憾,在他心里打了个结怕是再也解不开了。他暗暗叹息:“小乔……怕是找不回来了。”他始终不肯承认宋乔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华茹知道庄世贤心里放不下,不过好在她多的是时间,她坚信庄少卿跟庄林珊兄妹俩绝对治的好他的心病:“不仅是少卿,珊珊最近的表现也不错,这个孩子喜欢珠宝设计,这不少卿刚和方氏签了约,不如就让珊珊来负责跟进吧,也给她个机会去基层历练历练,磨磨她那骄纵的性子。”
华茹捡了个好时机来跟庄世贤提这件事,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珊珊长大了,是该好好锻炼锻炼,就依你的意思吧。”
华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只要庄林珊表现出色要不了多久就会得到庄世贤的器重,如此他们母子仨人便可高枕无忧。想想她真得感谢那场大火,虽然给庄氏明面上造成了一定影响,可内里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庄氏贤老了,以后不管公司的事到时候庄氏还不得庄少卿说了算,如今她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不用再担心什么私生女跑出来跟他们争夺家产。
“厨房还炖着冰糖燕窝,我去看看,你先躺着看春晚吧。”华茹把电视机打开调到央视的春晚直播,笑意盈盈地下楼。
春节假日如弹指一挥匆匆而过,整座城市恢复了紧张和忙碌,车流和人流越来越多,繁忙和压力齐头并进。在都市中打拼的男男女女,又如猛兽似的一头扎进工作中。
新的一年意味着新一轮的挑战,有人精神振奋也有人愁眉不展。
文佳佳多休了几天年假回到佳人上班,把带来的土特产发给同事们,沈冰还调侃她是不是中了奖,给大家准备这么多礼物。说是家乡土特产,毕竟现在也很少会有人有那份心思纯手工制作,都喜欢买现成的包装精美的带回来送同事,洋气又省力。
不同于文佳佳的一视同仁,沈冰给欧力和Olivia准备的礼物都是包装精细上档次的礼品,花光了她两个月的薪水,有的人过年回来荷包鼓鼓的,她是过完年反而穷的叮当响。
时尚圈是个能看透人情冷暖的地方,它能将这种势力的本质无限放大,相比文佳佳的一碗水端平沈冰显得更有心机。
果然第二天Olivia把她单独叫去办公室,并放下百叶窗挡住透明的外墙玻璃。
沈冰站在透明的办公桌前,等着Olivia的下文,她却不急着说事,先点了支烟慢慢抽起来:“下周一约了盛天集团总裁苏黎笙的访谈,这个机会我留给你。”
对于这个结果沈冰一点也不惊讶,虽然不是她约到的访谈,但Olivia肯把机会给她说明昨天那条限量版的爱马仕丝巾没有白送。她浅浅一笑,脸上并没有特别惊喜:“多谢总监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做好这次访谈。”
Olivia若有似无地点点头,画着浓妆的五官在烟雾里模糊不清:“苏少很难约到的,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这个访谈的机会,谨慎点不要搞砸。”
沈冰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您放心,苏少若是知道我去做访谈一定会愿意跟我畅聊。”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透着某种自信,让Olivia产生了怀疑:“这么说你和苏少是旧识?”
有关于这个问题沈冰给不了她确切的答案,只一笑而过:“萍水相逢而已。”
单单这四个字足够引起别人的遐想,Olivia倒是没料到这个丫头还有两把刷子。懂得投上司所好又很好的把握住分寸,一条丝巾不算什么大礼,可是限量版发行的全球只有一百条,又说明了她的诚意。如此会揣摩人心思的丫头,不能小看。
沈冰出来的时候文佳佳第一个凑上来问她:“总监找你什么事?”
沈冰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她,于是先卖个关子:“就问问我对接下来的情人节特刊有什么想法?”
“哦,是这样啊。”说起这个情人节文佳佳倒是很有想法,最近她从庄少卿身上找到了恋爱的甜蜜,很想找个人分享心得,于是拉着沈冰巴拉巴拉聊了一大堆。最令沈冰大跌眼镜的惊人内幕竟然是庄少卿在春节期间在文佳佳赖着住了三天!
沈冰那张嘴巴张成O形,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是吧,跟那个纨绔子弟还来真的?你不记得他当初欺负过我们了?”更令人想不通的文佳佳居然会跟庄少卿同床共枕,还发生了亲密关系!
文佳佳这个性格就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白了就是心大,有关庄少卿的种种不好早已在他的甜蜜攻势下忘得一干二净:“这个……不是有句古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嘿嘿……”
沈冰真是对她无语,无奈地翻白眼:“服了你了,这都行!要是哪天让小乔知道了那还不得炸毛啊?”有关宋乔和庄少卿的关系她还是后来陆陆续续听文佳佳说的。
文佳佳跟她一样都坚信宋乔还活着,只是暂时避开了她们,等时机成熟她一定会再出现的,到时候必定浑身带着光如女王般耀眼。她拍拍胸脯打包票:“你放心啦,我相信小乔一开始肯定无法理解,可看在我们是闺蜜的份上她一定能接受我跟她哥哥的感情的。”
沈冰听着更无语了,耸耸肩表示不发表意见。
周一,沈冰一身素色的职业套装出现在盛天集团大楼,前台小姐带着温柔的微笑跟她问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沈冰把名片递上去,笑容和煦:“跟何助理有约。”
前台小妹打内线去总裁办,得到何灿的确认后才放行。
电梯里对着透明发亮光的镜子,沈冰补了口红的颜色,温柔中透着一抹淡雅的橘粉色,美的恰到好处。
不同于宋乔的甜美明艳,沈冰身上透出的更多是内敛的气质,五官虽然不及宋乔精巧,可依然独有她的风格,清秀干净。
何灿亲自把沈冰带进会客室,并准备好咖啡请她稍后片刻:“苏少主持完早会马上就过来。”
“我不着急,何助理请便吧。”沈冰盯着何灿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小期待,等会那扇门背后走进来的那个男人,是不是还是跟她印象中那样,浑身散发着不同于常人的气息。
闻着咖啡香,沈冰摆弄好相机,开始翻阅读茶几上的杂志。
整个会客室的格调不同于一般意义上办公室的大气硬朗,鹅黄色的背景墙,抹茶色的沙发,米白色的落地灯盏,无一不透着柔软。
一小时后,会客室的门被推开,沈冰情不自禁站起来痴痴地望着门口,眼底闪烁着无法言喻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