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宁小葵又开始吹起了叶笛,依然不成调。但听在小侯爷耳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这笛声似乎明亮了不少。
走至中午的时候,太阳毒辣至极,人已到了极限,又累又渴,两人都走不动了。尤其是小侯爷,早饭没吃,又走了这么多路,提脚如千斤重。
可巧没过多久,就在路边遇到一家简陋的酒肆。
宁小葵照例进去,拍着桌子要招牌菜。
酒肆的老板是对父子,连忙赔笑着说只有牛肉和馒头。
宁小葵说,那也行,给我两斤馒头四斤牛肉。
小侯爷一听,脸黑了,要这么多,这一顿打估计人家下手也不会轻。
但不管怎么说,他学乖了,馒头牛肉端上来,他抓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戳了一个馒头就吃了起来。
宁小葵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忙把牛肉端到了自己身边。
小侯爷也不跟她争,吩咐掌柜又给切了半斤,反正一会得挨揍,不如吃饱了再挨,那样被打了也不冤不是。
果真,吃饱了算账,宁小葵老办法,指着小侯爷又如祥林嫂般将早上在酒楼里的话叨叨了一遍。
这是小本生意,哪容得客人吃白食。父子两人气得暴跳如雷,逮着小侯爷就要揍。
什么话都不说,说多了都是泪啊!可怜的小侯爷用无辜的眼神望了一眼宁小葵,抱着头,就往地上一躺。
哟,瞧这架势,吃白食专业户啊!
父子两越发怒恨,这顿打那是卯足了劲,等胖揍结束时,小侯爷浑身酸爽,爬了半天才爬起来。
宁小葵照例什么都不说,开路!
小侯爷歪歪扭扭跟着她,一摸鼻子,好嘛,破鼻子又流血了。还能说什么,继续堵呗,于是又撕了一角衣襟塞鼻孔里。
路过一小河,两人歇脚。宁小葵自顾自洗脸漱口,脱了鞋袜把脚放入凉爽的水中嬉戏,去一去夏日炎热之气。
宁小葵在享受,而咱们的小侯爷呢,却痛苦万分地看水中自己的形象。
一身土坷垃的衣服,左挂一块,右扯一条,完全乞丐装。再往上瞧,鬓发如鸟窝,乌青眼,红肿脸,破嘴唇,鼻孔堵衣襟,血痂结块,怎么看就一个砸坏了的西瓜。
小侯爷心在滴血啊滴血,想自己清嘉琢玉,贵郁风流的堂堂小侯爷,居然有朝一日成了今日这般狼狈不堪人鬼不像的模样,真是一万只草泥马在心中奔腾。
仔仔细细洗了脸,撇头看那旁边的“罪魁祸首”,眯眼咧嘴一脸享受,十个脚趾头白白,爱萌而灵巧地动着。小侯爷心内又不争气的一动,但随即又狠狠捏了一把脸,将自己又埋进水中,将那一瞬间的动心窒息得烟消云散。
看她泡得舒服,他也忍不住学样。说实话他的脚底板也快磨出泡了。脱了鞋袜,他小心翼翼先将一只脚伸入,立时冰凉入骨,浑身舒坦,疲倦一扫而光。
然而还没等他把另一只脚伸入,手腕上的链子一紧,他不防备,一下子被拖倒。
挣扎着爬起,那只脚已踩得一脚底板泥沙。
“哎,你,等……”小侯爷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拎着袜子,深一脚浅一脚,狼狈不堪,但可恶的宁小葵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
啊——,被一颗尖锐的石头磨了一下,小侯爷一痛,低头一看,一道血痕。
小侯爷不干了,抱着一棵树不走。
宁小葵拉拉,拖不动,一回头,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你干什么?”
“我脚破了。”小侯爷说得理直气壮。
宁小葵撇了他的脚一眼,果然脚底板在流血。
哼了一声,轻蔑道:“爷就是爷,连路都不会走。”
“你……”小侯爷心被戳了一下,待要发作,但下一秒就偃旗息鼓了。
委委屈屈坐路边,擦干净脚上的泥,撕条衣襟包扎上。在撕衣襟的时候他悲哀地发现,尼玛半幅衣襟已所剩无几了。
穿上靴子,他这回是一瘸一拐了。
“清水龙潭插竹竿,龙潭水深好划船……”身后一阵山歌嘹亮,一辆马车拖着一车牲畜吃的草料不急不慢而来。
小侯爷大喜,连忙挥手叫道:“大叔,大叔——”
“小伙子啥事?”赶车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
“大叔,能捎我们一段路吗?”
“有何不可,上来吧。”汉子十分热情。
“谢大叔。”小侯爷急忙爬上了草堆。
“姑娘,你怎么不上来啊,要去清沙镇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呢,你瞧这天热的……”见宁小葵不动,汉子大为奇怪。
宁小葵想了一下也对,抿了抿嘴,也爬上来了。
躺在了柔软的草料上,小侯爷大感舒服,而这一舒服,被打的酸爽感就倍感清晰,一点一点如蚂蚁啃啮着他的神经,于是他轻轻呻吟起来。
汉子一路上就不停地打量二人,尤其是一身伤的小侯爷。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姑娘,少年夫妻老来伴,你丈夫万般不好总有一般好的吧,你这下手也太重了。”
这大叔好好赶你的车不就行了,你管什么闲事,说得我好像真的是打老公的悍妇,宁小葵拉下脸来。
只听小侯爷却哼哼道:“大叔,不是这样的,是有人欺负我娘子我为了保护她被打的。”
宁小葵脸黑了,暗地里磨着牙,这个男人是越发不要脸了,一句话中,又占她便宜又衬托了自己好男人形象,看来这打得还不够啊!
有心想反驳,但是如何反驳,说不是他娘子,谁信!说也没遇到坏人,是吃白食打的,这是光荣的事吗,能说吗?
好,先让你乐一会,到时候再黑死你!
汉子一听小侯爷说辞,立即点头称赞,“恩,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女人。姑娘,这小伙不错,你有眼光,哦,对了,你们成亲几年了,有孩子没?”
尼玛,怎么碰上一个特八卦的大叔啊,宁小葵头顶上一大群乌鸦飞过。
小侯爷似乎柔情蜜意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宁小葵浑身鸡皮疙瘩在排队,心里暗叫不好。果然,那货一脸幸福地低声道:“我娘子,其实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哐当,话音还没落,小侯爷一脚被踹了下去。
“咦,小伙子你怎么掉下来了。”
“不,不小心的。”小侯爷讪笑着又爬上来。
汉子没在意,继续乐呵呵道:“小伙子,女人头胎最最紧要,你以后可要多照顾着点,别惹她生气。还有孩子需要营养,你要让她多吃,别舍不得花钱……”
还要怎么多吃?她就一吃货,一人能吃两人的份。
“恩,记下了大叔,谢谢大叔。”小侯爷虚心聆听,连连点头,无视宁小葵那双杀人的眼睛。
一个时辰后,牛车到达了清沙镇。
这个镇地理位置优越,交通十分发达,物产又丰富,故而经济很是繁荣。
两人下了牛车,谢别八卦大叔,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小侯爷偷眼瞧宁小葵脸色阴沉,两眼如雷达般扫射街边林立的店铺,估计她又在找酒楼,心中不由得寒意凛凛。
“我,我不想挨打了……”捏着拳头,他咬着唇,开始试图反抗。
“为妻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相公难道忍心让我们母子挨饿?”宁小葵皮笑肉不笑,阴得让人发憷。
“你,你肚子里只有油,哪里有孩子。”小侯爷装傻。
宁小葵指节压得嘎巴响,死死压下要揍人冲动,咬牙道:“不想挨打也行,那就去挣钱。”
挣钱?好新鲜的一个名词。小侯爷茫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茫然地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千金贵胄的小侯爷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奴仆成群,哪里懂得市井小民赚钱的途径。
“不会挣钱是吗,我教你,”宁小葵一脸讥诮,掰着手指道,“最累的呢就是去打工。最轻松的呢,就是去乞讨。来钱最快的呢,就是偷就是抢。你选哪一种?”
小侯爷用眼角挑了她一眼,心虚虚道:“还有第四种吗?”
“有啊。”宁小葵眼光对着他上上下下刮了几刀,冷哼一声,道,“你皮相不错,卖身做小倌应该很有市场。”
“月离华——”小侯爷脸色难看至极,“你太过分了。”
“那不然怎样,难不成我去卖身?”宁小葵冷笑。
“你……”小侯爷胸膛急剧起伏,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一个大老爷们赚不来一个子儿,想想都是丢脸的事。
唉,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侯爷眼含血泪,只得无奈屈服,“我愿意挨打。”
“不必了,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挣钱的好主意,你干不干?”宁小葵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头。
小侯爷瞧她那双如锦鲤一样灵动的眸子一转,立即背脊上凉嗖嗖的寒。
但他牙一咬,血液轰然往上一顶,豁出去了!不乞讨,不偷不抢,不卖身不挨打,剩下的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我干。”小侯爷斩钉截铁道。
“行,你说的啊。”宁小葵嘿嘿一声冷笑,突然抢过小摊上卖的一铁盆,捡了块石头,一个翻身站在一馄饨摊上的桌上,吓得吃馄饨的人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