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伸出一只手,不快也不慢,探入了小邪术师的胸膛。他的动作完全没有技巧可言,完全是一种本能,他只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应该可以杀死这个小邪术师。
隐隐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个跳动着的、热乎乎的东西,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用力一拽,带着小邪术师的身子一起重重地倒在地上。后者的心脏竟是被他直接拽出了胸腔!只是因为心脏动脉过于坚韧,他没有办法扯断!
“啊!你这个怪物!给我滚开!”小邪术师发出一声细长凄厉的哀嚎,他毕竟也还只是个孩子,面对死亡的威胁,他同样慌了手脚。
他只顾着用脚把隐隐胡乱蹬开,用后背蹭着地面往后躲开,丢掉了手中的利刃。他用手去捂自己裸露在外的心脏,触手滚烫、弹性十足,却又因为剧痛尖叫着将手弹开。
隐隐看见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利刃,犹豫着,终于还是捡了起来。他缓缓地把小邪术师逼到角落,直到后者退无可退,才在后者无比恐惧、几乎发疯的目光中,狠狠刺了下去。
他的身上顿时溅满鲜血,有几滴落在他的嘴边,被他伸出舌头舔干净。
味道……还不错。
他直起腰,缓缓转过身子,出现在额头上的那个鲜红印记,宛如当下时节开的最盛的牡丹,绚丽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厢门口的幕夫人,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利刃握的更紧了。这个女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但他没有动,只是警惕地抿紧双唇,死盯着她。
“咦?你把小杰杀了啊?麻烦了,他可是这些孩子里天资最好的一个呢。”幕夫人先是看到了隐隐醒目的额印,双眼一亮,随即又移动目光与隐隐对视,赞叹一声,“眼神可真不错。”
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开心:“作为补偿,你就代替被你杀死的小杰,留下来吧。怎么样?”
隐隐一怔,随即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比很多孩子都聪明太多,立时便意识到自己不用死了。
他又把目光落在翠花的尸体上:“如果你能给她买一副好一点儿的棺材,再帮我埋了她,就可以。”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为翠花做的事。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哦~呵呵!”幕夫人轻笑着,眯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满口应了下来。
从刚才这个孩子的出手来看,他的身上拥有着一种极其罕见且强大的术师血脉呢。啊!妾身可当真是捡到宝了哟!
尤其是这一双冰冷沉定的眼睛,明明那么清澈,却又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恶和绝望吧?简直天生就像是为了杀人似的,好的不能再好了!
昔日妖魔界的至尊建太后,那株曾在几千万年之间连接天地的巨木,随着她的坍塌覆灭,宛如一座轰然倾颓的摩天大厦。沉重的建筑残骸坠落在地,震荡起滚滚不息的强烈余波,还在不断冲击着人魔两界的格局。使得本已复杂的局势又被骤起的无数暗流推动,向着更混乱的方向发展。
大雍和皇朝之内,一场由徽帝明里暗里所主导的政治洗牌的权利游戏正在悄然进行。以八王为首的各方势力都在想法设法摸取更多、更有利的底牌,都想要在这一场代价巨大的赌局之中成为最后的赢家!
因为越是弱势,就越会被有所企图的各方权势推到悬崖边上。以本就势微的阮家为例,其在青王宫内与苏家的赌斗丑闻早已被传的沸沸扬扬,更是惹的皇室和其他势力大为厌弃,削藩之事基本已是板上钉钉。而其一旦分崩离析之后,各方势力也只会落井下石而已,争相掠夺阮氏一族残余的家族资源。
而以天纵之才早就被各方势力瞩目、且划入重点合作对象名单的小寒,虽然他本人还未明确表态是否愿意回归苏氏宗族,也并未正式脱离青王宫。但因他短短时日之内多次出入苏家,便由此形成了一种风向,使得皇室和各方势力向这昔日的没落王族纷纷示好,各种资源馈赠不断涌入苏家,逐渐显露出重振雄风之象。
两相对比,不知道那位已为了家族殚精竭虑的老迈阮王,心中又是何等悲凉?
在人界暗流汹涌、格局暗改的时候,妖魔界也没消停。在二十七年前本就重伤不愈、罹患隐疾的幽止,又在这一场建木之战中再次被青禅重创,实力大损的消息不胫而走。失去了建太后坐镇的荣亲王宫由此雪上加霜,在各方妖魔眼中,早已不符漫长岁月以来的霸主之名。不过一个月时间,妖魔界另两大势力——两仪宫与大和殿,便纷纷纠集起其他大大小小的零散势力,向荣亲王宫发起多次进攻。虽然被幽止和槐、迤一一击退,但也使已然虚弱的底蕴逐渐显现,没落之势似乎已成定局。而曾经那些依附在荣亲王宫麾下的其他妖魔也纷纷离去,自立门户。
很多时候,相比较人界而言,妖魔界的权利更迭往往伴随着更多的屠戮和鲜血,这与它们天生的残暴兽性密不可分,永远不会给敌人留下一丝喘息。
此刻,在空荡荡的荣亲王宫内,鲜血淋漓的幽止已经无力维持殿内的结界,面色惨白地坐在大殿中央的王座上。
戴着一只眼罩的他,偏又拥有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盛世美颜,使得面部轮廓的每一处线条,都散发着一种极致而残缺的美感。他那只古井不波的金色眼眸望着大殿内逐渐消失的繁盛森林,和那些穿过枝叶缝隙间的明媚阳光,最终一点一点地显露出四周的粗糙石壁。
神色平静的就像是在发呆。
黑猫形态的槐,和化身成长发独眼男子的迤站在他的身前,两人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在刚刚结束的一场激战中,素来不和的两仪宫与大和殿居然联手来犯!三人虽然合力击退了两仪宫的阴仪、阳仪两位宫主,斩杀了大和殿主,但业已身负重伤。
“槐,吃了孤吧。”思忖良久之后,幽止歪了歪头,将温柔的目光投向槐,仿佛一泓春水似的将后者淹没,笑着说。
就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再平常不过的事,他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真和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