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又起风了,月亮也起毛儿了,要下雨啦。”青城那座占地广阔的深宅大院里,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上,戴着白色面具的幕夫人露出一双笑的弯弯的桃花眼,声音轻快地对站在一旁的隐隐说,“我很喜欢下雨天呢,满世界都是水滴坠落的霖铃声响,重复又重复,难得再听见其他。虽然单调冷清,却反倒显得安静许多。”
隐隐的个头儿也就只到幕夫人的腰部,他竭力地仰起小脑袋,眨巴着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平日里温柔的出奇、却又手段格外血腥的红衣女人。
他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也很喜欢!”
不管自己如何想,只要尽力去迎合对方,不在对方高兴的时候去破坏其的兴致,就总能讨得欢心,隐隐始终坚信这个道理。
“是吗?”幕夫人潋滟如水的双眸深深地瞥了一眼隐隐,“可我怎么分明记得,白日里阳光明媚,你可是在院子里扑着蝴蝶,跑的欢实。”
隐隐一怔,垂下小脑袋,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看幕夫人,生怕惹后者生气似的小声嘟囔:“我是喜欢晴天嘛……可也喜欢下雨天。”
幕夫人见状心中一动,伸出手来落在隐隐的头顶,轻柔摩挲,不禁叹息一声:“唉,这孩子是吃了多少苦?这么小的年纪,竟已然懂得察言观色?”
隐隐闻言,身子一颤,只是把小脑袋垂的更低了,不让旁人发现自己微微泛红的双眼。
“隐隐。”
“嗯……”
“你是害怕因为说错话而被我责罚,对吗?”
“唔……嗯。”隐隐支支吾吾地小声应着,有些不知所措。
“别怕啦,以后都不用怕啦。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任何人敢给你脸色看——你愿意相信我吗?”
“唔……信……吧?”隐隐的声音里透着些许不确定,目光游离,有些不安地搓着衣角。
他想起了奶奶,想起了伽蓝,想起了翠花。
嗯,这些给过他短暂温暖且让他发自内心去信任的人,最后却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了。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早慧的他,已然懂得了那种刻骨铭心的分离之痛。
“没关系,信任这玩意儿,总是需要一点儿时间的。不过,你现在可以大声地告诉我哟,是喜欢晴天,还是下雨天呢?”
“晴天!”
“为什么呐?”
“嗯……因为一到下雨天的时候,奶奶的腿就会很痛、很痛,痛的晚上都睡不着觉的。”隐隐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抿了抿嘴,两只小手扬起又落下,拍打着大腿两侧。
却分明无比倔强地绷着小脸儿,不让眼泪流出来。
“是吗?”幕夫人久久地看着隐隐,沉默的像是一朵温柔绽放的艳丽罂粟。
世人皆知罂粟是让人迷醉成瘾的毒物,却也忘了,在妙手仁心的医者手中,那也曾是安抚伤痛的良药啊。
“来!我带你去天上飞一圈儿,忘了这烦恼人间!哈哈!”幕夫人忽然发出大笑,在隐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抱起他自高楼之上纵身跃入漆黑深沉的夜色之中。
“飞咯!”幕夫人仿佛瞬间变成一个只知贪玩儿的小孩儿,抱着隐隐在空中恣意翱翔。
她红衣猎猎,更像是一只冲破了长久桎梏、重获自由的美丽鸟儿,发出愉悦的阵阵欢呼。
“呀!你慢点儿呀!”隐隐则是惊呼不断,一脸的提心吊胆。
不过,还是蛮好玩儿的唉。
他缩在幕夫人温暖的怀抱中,偷偷笑着,紧紧抓住后者的香软身躯。此时此刻,这是他所能抓住的唯一依托。
直到隐隐终于憋不住开怀大笑,又笑到筋疲力尽,幕夫人优雅回旋的身姿才飞回到那栋高楼之中。
“好玩儿吗?”幕夫人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隐隐。
“嗯!”隐隐兴奋地攥着小拳头,仰望着幕夫人的一双大眼睛光彩熠熠。
“乖,累了吧?先去睡觉。”
“好!”
她直起身,随即唤来侍女:“带小少爷下去休息。”
隐隐听话地由侍女牵着,缓缓离去。在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害羞又不舍地望了望幕夫人。
幕夫人朝他温柔地挥挥手。
他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赶紧拽着侍女的手跑下楼去。
“夫人这副舐犊情深的模样,可真是处处散发着耀眼的母性光辉呐~您当真是要把这孩子视如己出一般地疼爱着吗?虽然这想法温情的让人感动,可说到底,他也和其他孩子没有多大分别,终究只是我们为日后所培养的杀人工具罢了。”戴着白色面具的东君从不远处的阴影中现出身形,语气中含着一丝意有所指的奚落。
“哦?呵呵,所以呢?”幕夫人轻笑一声,看向东君,盈盈若水的双眸毫无波澜,柔软魅惑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喜怒。
东君一时语塞,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事实上,以他对这个女人心性的了解,似乎自己已然在不经意间触怒了她,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果然,幕夫人身形一闪,动作快的人眼根本捕捉不到,倏地便到了东君面前,仿佛两人之间原本隔着的那三五丈的距离消失不见了似的。
“在幕,我尊,你卑。幕主宠信你,不代表本夫人也会把你放在眼里。”两人脸上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具几乎贴在了一起,她扭着修长凤颈,目光冰冷如蛇地瞪着东君。
而她浑身忽然迸发出让人无比心惊的浓郁杀气,逼迫的人喘不过气来,渗入漆黑夜色中,仿佛连同这夜晚的温度也骤然降低到了冰点似的!
那绝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就连东君也毫不怀疑,这个女人下一刻就会把自己真的杀掉!
“以后,注意和本夫人说话的语气。还有,本夫人做什么,不需要任何人多嘴,包括幕主也不可以!”幕夫人忽然伸出一根纤细手指,在东君的胸口处轻轻一点,“你若想死,本夫人随时成全你!”
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也没使出什么力气的样子,却让东君的整个人,像炮弹一般倒飞了出去!
“轰隆!”伴随着一阵墙体碎裂的震耳声响,东君竟在幕夫人的一击之下,整个人都深陷进了身后的墙壁!
“咳咳……是。”东君咳嗽着从墙壁之中挣脱出来,抬手挥了挥面前飞扬的尘埃,再看向幕夫人的时候,双目已是饱含忌惮,惶惶然躬身揖礼。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女人出手的样子,果然如传说当中那般的实力强横!她体内术力储量的浑厚程度,与先前的伽蓝可说是不相上下。他毫不怀疑,幕夫人的真正实力一定远在自己之上。如果两人全力交手,败亡的一定是自己!
虽然,她也不会赢的很轻松,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在超出自己的强者面前,永远不要逞强作死。而且他也相信,就算这个女人真的杀了自己,幕主也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她和自己终究不同,自己只不过是幕主手下的一把杀人利刃,是主从之属。而这个女人似乎与幕主之间有着旁人不知的诸多紧密联系,虽有夫妻之名,却更像是盟友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