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欢过了整整四天坐牢似的养伤生活。
四天下来她妈吃住都陪在病房,就差跟她睡一张病床上了。
她手机被没收了,一直没买,也没给她妈说,这会儿住院,老妈说电脑有辐射影响休息不让用,她主要的消遣就剩下了那台病房里那台信号不稳的电视。
信号好的时候能勉强看个宫斗剧,信号不好的时候一水儿的新闻联播。
熬了这么与世隔绝的几天之后,老妈终于在连番电话催促下出了门,临走前果然如小姨所说,给她找了个护工。
外带叫来了闲散懒人慕天天顶她的班儿。
好在纨绔的少爷多少遗传了小姨善解人意的特质,老妈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原地给她变了个没开封的新手机。
慕天天来的时候反常地穿了身考究又熨帖的休闲西装,本来就带着点自来卷的头发留得快过肩膀了,被他染成了深褐色,这会儿在脑后低低的绑了个咎,鬓角有点带着弯儿的碎头发,衬着眼睛上那副装腔作势专用的黑框眼镜和他好吃懒做养出来的皮肤,看上去有点苍白的性感。
庾欢拆着手机的封,对着他这幅斯文败类似的打扮撇撇嘴,“你又刚上哪儿浪回来?”
“婚礼现场。”慕天天把外套脱了扔庾欢的床尾,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看不惯庾欢单手如同帕金森一样拆包装的动作,又把袖子一挽,把手机盒子抢回来,三两下替她把新手机拿了出来,“我同学结婚——大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并不。连我都知道,根据教育部的新规定,大学生到了法定年龄,符合婚姻法规定就可以结婚,有什么惊喜意外的。”庾欢踢了踢刚在她床边坐下的慕天天,指挥道:“哥,帮我把我书包拿过来,被我妈放门边那个柜子里了。”
“什么时候你才能对刚进门的我先嘘寒问个暖,而不是看见我就想遥控我?”虽然嘴上吐槽,慕天天还是起身把书包给她拿回来了,“那我跟你说个更劲爆的——结婚的那个妹子是我们系花呢,还当过我女朋友。”
庾欢不为所动地从笔袋里拿出她拿自封袋封好的手机卡放进卡槽,开机键盈盈的光微弱地映在她脸上,好像脸上会发光似的,“需要我给你唱一首‘别人的新娘’帮你悼念一下吗?”
“不用了。听你唱完我估计就陪不了床,得改住院了。”慕天天嘴角含着个十分欠揍的笑,故意戳了戳她手上的左肩,“那天过来大姨全程监控我都没来及问,你这伤,掐架掐出来的吧?还健身教练——”他说着指指庾欢正在导入联系人的新手机,“给彭昭打电话,让他放心到医院来吧,别当缩头乌龟了。”
庾欢学跆拳道又拜武术师父的事儿瞒着一溜儿的长辈,但跟她同流合污的慕天天早就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还跟彭昭很投脾气,俩人狼狈为奸,已经混成了哥们儿好多年。
颠沛流离的大半个月的手机卡有了归宿,陆续有几个来电提醒的短信进来,庾欢翻了一下,没有认识的,干脆一个也没回,开始连了网下应用,随口拒绝,“要打你打,反正我不打。前几天他刚训了我一顿,记仇呢。”
“他要是舍得训你,那就侧面证明这个骨裂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慕天天皮笑肉不笑地挑挑眉,“所以那我跟他还是不要见面了,要不他跟我嘟囔完,指不定我还要训你一通。”
庾君卓和庾君婷,这亲姐俩本来就长得差不多,慕天天也有点随母相,那双眼睛细长中多少都带了点犯桃花的意思,虽然没庾欢桃花眼得那么明显,但眯起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有点意态风流的韵味儿。
不过在太知道慕天天那些改不掉的臭毛病的庾欢看来,他这张可以成为追姑娘资本的皮相,可以精准地归纳为一个字——浪。
浪荡的浪。
开豪车,进会所,每天都把自己打扮成随时能拉上T台走模特的样儿,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庾欢怎么也不能理解,这样的表哥是怎么跟她玩机车、喝烈酒、为一个已经过世的女生守身如玉的师兄混成好哥们儿的。
照慕天天刚才揣摩彭昭的这个语气和笃定的态度,如果不是庾欢十分相信自己师兄的操守,这会儿都要觉得他俩快从好哥们儿发展成好基友了。
“说起来,我倒真有点不放心。”庾欢拧着眉毛,跟从小到大一直尽职尽责担当她男闺蜜的慕天天说:“我受伤那天,师兄跟几个混混约了架,现在说也就是大前天晚上的事。我不知道他们这一架是怎么打的,但是总感觉好像不会就是单纯打一架那么简单。这几天虽然师兄躲着我妈不来医院也正常,可是我心里总犯嘀咕。”
慕天天随手把庾欢拧好的魔方又给打乱了,闻言正好顺势把魔方放回床头柜上,把衬衫的袖子撸下来扣好,他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去看看。”
作为一个专职胡混败家的纨绔,慕天天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他没有拖延症。说完就拎起床尾的衣服要走,正好这时候护工阿姨从小厨房转出来问庾欢,“丫头,汤煲好了,你现在喝还是等会儿?”
喝了四天八顿骨头汤的庾欢现在闻见骨头汤味儿就想吐,她嗜汤如命的爱好都快要被骨头汤磨没了,闻言赶紧叫住她男闺蜜,“诶诶诶,等会再走!”她对慕天天指着厨房,一脸的一言难尽,“赶紧,帮我喝了那锅骨头汤再走。”
婚礼上没吃饱的挑嘴精从善如流,干了一锅汤,临走前还不忘了对护工阿姨竖拇指,“阿姨,汤特别好喝,希望我下次来还能有这个口服。”
慕天天说人话的时候,其实是很熨帖的。
眼睛一弯,笑的特别真诚,把阿姨都夸的不好意思了,一直把他送出了门才回来。回来还没忘了跟庾欢表扬一句,“你表哥性格真好。”
“……”庾欢假装沉迷在把魔方还原的程序中,没听见。
慕大少爷的确是性格挺好的,轻易不会跟谁生气发火。
他想让你高兴的时候,能把你说的笑不拢嘴。他不想落单的时候,能迅速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
只是就算他想让你高兴、逗你开心,这里面,也未见得有多少真心。
只是习惯而已。
………………
…………
快吃晚饭的时候慕天天给庾欢回了电话,没说细节,只是告诉她彭昭少侠江湖一站大获全胜,他晚上不过来了,要找个地方跟彭昭喝酒去。
还说明天跟彭昭一起过来看她。
庾欢无端端地在俩人今天晚上一起喝酒、明天白天一起出门的套路里嗅到了一股Gay里Gay气的味道,对此十分担忧地吃不下饭,还没来得及深究,病房门外响起了很规矩的三声叩门声。
有点意外,居然是任平生。
背着看上去有八斤重的书包,怀里还抱了目测有三十公分厚的书本资料,放在床头的时候阵仗大的庾欢忍不住缩了缩脖。
庾欢用行动自如的右手拿过最上面一本,果不其然在上面看见了自己写的姓名,顿时崩溃了,“娜姐不会吧?我住个院她还得让我补作业?”
“怕你跟不上,特意跟我说了地址,让我把这些送过来。”平生说着从三十公分厚的书本里抽出一打卷纸,“这是我们这次月考你的那份考题。我们前天都考完了,娜姐的意思,你明天把它们都做了,明天我再过来帮你拿回去。”
平生站在床头一板一眼地复述老师的话:“她说你不用紧张也别翻书,这个不算考试不计排名,她就是对你摸个底,这样心里好有数。”
庾欢这几天已经没觉得伤处有多疼了,任平生这番话却像是生生提高了她的痛敏,让她扶着肩膀龇牙咧嘴,“……我都骨裂了,娜姐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平生耿直地看着她,“你用左手写字?”
庾欢猛地扭过头,气哼哼地盯着他。
但是左盯右看,她终于确定,任平生不是在说风凉话,他居然就是这么想的!
庾欢放下手,改摁了摁眼角,没脾气了,“那剩下的呢?!”
“下个月就期末了,期末排名下学期开学要贴榜单。”平生把被她扔开的卷纸又重新放好,“我那天答应了娜姐,要每天放学匀半个小时出来给你讲题。”
“可是就算我同意,你每天从学校到医院再从医院回家,加一起也得比平时多走四十多分钟的路吧?”庾小欢动之以情地劝他,“咱们就稍微变通一点,等我出院上学了再开始,行不?”
平生不同意,“拖的越久你落下的越多,我讲起来反倒更费力。”他说着,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旁边,又往庾欢摆在床上的小饭桌看了一眼,“你先吃饭,吃完我们开始。”
竟然意外的很强势倔强啊……
庾欢对自己未来目不忍视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缓了两秒,然后认命地接受现实,拿起了筷子问平生,“你跟我一块儿吃吧?”
强势倔强的学委立刻原地变回了腼腆的小矮子,摇了摇头。
“干嘛呀?”庾欢扯脖子喊阿姨给添了副碗筷,没受伤的那只手生龙活虎地朝任平生伸出魔爪,把他抓上了桌,“你大老远来给我补课,吃口饭还不好意思?”
他不是不好意思吃饭。
他是不好意思跟庾欢一起吃饭。
总觉得有点尴尬别扭,拘谨得筷子都用不利索了。
最后庾欢实在看不下去,把自己的勺子递给了他,“你用勺吃吧,干净的,我没用。”
“不、不用……”
平生没干抬头,一个劲儿地用两根挺成僵尸的木棍往嘴里扒饭,庾欢都害怕他噎着,干脆自己动手给他盛了碗汤,把老妈特意从家里给她拿来的那把常用的小银勺放进了汤碗里“你那什么,你喝点汤——这汤我哥中午来喝的赞不绝口的,你尝尝。”她说到这,由衷地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觉得好喝,你就都喝了吧。”
平生就像是得了难以治愈的尴尬症,庾欢把汤碗推过来,他觉得握筷子的手也要被筷子上的僵尸病毒传染了,指节都不听使唤,下意识地直接捧起那汤,就着碗直接喝了一口,在庾欢禁不住阻止的声音中,被燎了一舌头的泡……
庾欢震惊地瞪着眼睛,下意识地连忙抽了长湿纸巾递给他,看他不停地小口吸着冷气对舌头做急救,自己都觉得舌头疼,“……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又没人催你。”
平生神不守舍地拿着湿纸巾擦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烫傻了,竟然鬼使神差似的回答她说:“好喝。”
庾欢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嘴,硬着头皮地说:“那好……好喝你就多喝点了。”
“我吃饱了。”平生放下纸巾,说:“我去趟洗手间。”
庾欢觉得他是去拿凉水冲舌头去了……
等他回来,小饭桌已经变成了学习桌,饭菜都让阿姨帮忙撤走了,庾欢自己从资料里挑了个她此刻多少还能学进去的语文真题册,放在了桌上。
平生看了一眼,有点意外,“文科还要补?”
庾欢眨巴着眼睛,十分心虚地给学委卖了个萌。
“……”任平生卷了卷还隐隐作痛的舌头,好在相比吃饭,他在学习一事上还有分外的坚持,他从资料里抽了本语文的教辅,“那这样吧,我以后每天过来就先把文科课上的重难点给你划一下,回头儿你自己理解了照着背下来遇着考题基本就能拿分。然后我们用这半个小时来说理科的例题,时间太少了,反正先以拿分为主吧。”
庾欢光是听着就觉得浑身上下的“厌学”细胞都在翻腾,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天天就把这半个小时当任务,熬过就算革命胜利,没想到最后一丝不苟的学委竟然还有课后作业要布置——
“我每天临走的时候会把当天英语老师留的单词也给你圈出来,你也背一背,第二天我来了做验收。”
庾欢:“…………”
她连给自己谋福利的心机卖萌都卖不动了,奈何任平生同学如同一根木头,生生接收不到半点她无声的抗议情绪,说完了一直没等到她反应,竟然还抬头很傻很天真地问了一句,“有疑问吗?”
庾小驴磨着牙,干脆泄愤一样单手把三十公分厚的书都拖过来扔到小饭桌上,“没有了!开始吧!”
低情商的任平生于是开始把文科书分出来,挨个给她划重点。
语文划完划政治,等划到历史的时候,学委翻过书上一样让人目不忍视的潦乱字迹,实在没忍住,就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你写字怎么这么丑……”
本来病房里就特别安静,霎时间庾欢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被问到的平生连忙摇头,“没说什么。”
庾欢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历史教辅,“我听见了!你说我字丑!”
被揭发的平生就此诚恳认罪,“对不起啊……”
但绝不悔改,“可的确是丑啊……”
庾欢觉得可能老天爷看不惯她这几年横行霸道,所以派了个任平生来惩罚她。
她到现在为止还执着地保持着小学六年级的笔体,字的确是丑,她自己也知道,可是她听不得别人说。
——尤其听不得任平生这个混球儿说!
写字受到鄙视的庾小欢于是把任平生手里的笔也夺过来,翻到了历史教辅最后一页的背面,在空白上一声不响地开始笔走龙蛇。
任平生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看她低头不断的动笔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有点放飞自我,说话又不中听了,心里十分忐忑地抻脖子朝庾欢的书上偷瞄了一眼,合计着要不要阻止她这种正在狂暴的“虐书”行为,然而一眼看过去却怔住了。
——庾欢的书上有一个他。
就在最后一页的空白上,简笔画,虽然还没画完,但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他。
虽然一眼就能认出来,可还是不太敢相信。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没来由的紧张,假装不在意,又忍不住一次次偷瞄,看见庾欢最后收笔,在简笔画的那张大头人像眉毛上点了颗痣,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庾欢其实早就看见了他做贼似的偷看,画完了就大咧咧地把现在看上去已经不那么严肃的历史教辅扔到他面前,傲慢地抬着小下巴问他:“认识吗?”
平生捋直了烫伤的舌头,磕磕绊绊地小声问:“我……我吗?”
庾欢哼了一声,很得意地挑着眉毛,“好看吗?”
平生噎了一下。
他有点闹不清庾欢问的到底是“他好看吗”还是“画的好看吗”,还不好意思问,犹豫了一会儿,思考再三,终于在庾欢的催促中想了个两全的答复,“……我不好看,你画的好看。”
庾欢立眼睛凶巴巴地问他:“怎么着?你是说我画的不像呗?”
“像啊,特别像。”平生从庾欢的反应中懊恼地发现那句自认为“两全”的回复原来并不“其美”,一边心里吐槽觉得自己夸自己很不要脸,一边嘴上顺着庾欢说:“……都美,都美。”
庾欢被他这一连串的反应逗乐了,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她一乐,平生心里一松,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俩人就这么隔着个小饭桌傻乐了大半天,庾欢笑倒在病床上,笑的伤处和肚子哪都疼,就那么一只手,也不知道该捂哪好,干脆就指着任平生特自豪地放话:“我告诉你,我画的比写的好看,说的比唱的好听!”
平生笑的脸都红了,来来回回看着庾欢书上自己的那张简笔画,“真没想到,你还会画画,画的还这么好。”
庾欢喘着气笑笑说:“我也好些年没画过了,小时候的功底竟然还在,我自己都挺意外。”
任平生犹豫再三,还是从外套里拿出手机,当着庾欢的面儿,对着自己的大头像拍了张照片。
庾欢觉得这样很麻烦,浑不在意地对他摆摆手,“你要是喜欢,你干脆把那页撕了拿走不就完了。”
任平生立即摇头,很虔诚地指了指书,“书不能撕。”接着又指了指手机,“我能拿它做头像吗?”
“行吧,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庾欢懒得跟他论证书为什么不能撕的问题,看他拿着手机,忽然想起来,“你用QQ还是微信?咱俩加个好友吧。”
用QQ还是微信呢?
其实学校同学之间基本上还是用QQ的。不过他微信和QQ都是摆设,平时想不起来开,反正也没人会在上面跟他说话。
但是庾欢既然这么问了,会把微信说出来,任平生觉得她应该是用微信多点。
所以他打开了微信,跟她说:“微信吧。”
庾小欢于是很愉快地给他说了自己的微信号。
平生查找到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微愣,但是并没多说什么。可是等到平生的申请过来,庾欢看见的时候也跟着一起愣住了……
庾欢的微信名叫“烟雨”。
任平生的微信名叫“一蓑烟雨任平生”。
“烟雨”和“任平生”就在这种情况下出乎意料的连在一块儿了。
谜之尴尬。
“烟雨”同学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没想到还挺巧的哈……”
任平生:“啊。”
庾欢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流氓兔贱笑着比V的表情。
平生在微信上说话倒是很利索,打着字问她:“你为什么要见烟雨?”
庾欢也打着字回他:“因为‘庾’和‘雨’谐音,我就顺嘴一叫。”
看手机的平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抬眼,又跟庾欢一块儿笑了。
后来任平生给她上课,数理化的例题,过两点的直线斜率公式k等于什么,“2H++2e-”是个什么鬼,庾欢通通没听进去。
庾欢不知道任平生在没在状态,反正就算她注意力集中,以她理科的水平,任平生讲错了也还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后来任平生离开的时候走路有点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歪着身子坐太久,把腿坐麻了。
庾欢目送出了病房,回想起他步履蹒跚的样子,又有点想笑。
她把刚才平生做演算时候写的草纸拿过来看了看,抛开鬼画符似的各种符合,看他寥寥几个汉字的解题步骤,还是能看出来,任平生写字很好看。
跟他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他的字严谨中带点潇洒的连笔,看上去赏心悦目。
庾欢想了想,拿起笔,照着他的字,在旁边慢慢地临摹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很多人都说画画好的人写字也好,她是个例外,但是她临摹能力强呀,照猫画虎,总是能画得出来的。
她好玩似的照着平生的字临了两个,拿起来看看除了笔画很生硬外,俩人写的乍一看没多大区别。
就像是照着字帖描下来的。
庾欢笑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转向窗户那边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下雪了。
雪花挺大,看样子还下的很急。
庾欢想起来任平生还是骑车来的,突然就有点不放心。
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往外看。
她住的这个病房视野好,从这边窗户看下去,正好能看见医院对着正门的那条路。
纸片儿似的雪花里,她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脑袋上扣着羽绒服帽子的任平生。
大概也是怕积雪路滑,他没骑车,正推着往院外走。
庾欢这么看了一会儿,直到他快走出医院大门,突然鬼使神差,回到床上拿过手机拨了他的电话,又站回窗边,等着看他接电话。
果然没响多一会,她就看见平生停下来掏兜,然后电话就接通了。
他们刚才加了微信之后就相互留了电话,平生原本以为是老妈催他回家,因而看见显示接电话的时候意外的情绪还没完全消退,“庾欢?”
“啊……”这回换庾欢忽然有点说不出的尴尬了。
她看见任平生一个人推着车在雪里走,就突然想给他打个电话,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打这个电话要说什么。
犹豫了半晌,电话那边的平生在沉默中也没有催促,始终在耐心地等她,她有点不耐烦自己这个磨磨唧唧的样子,于是干笑了一声,“没事儿,我就是才看见下雪了。那个……你回家小心点。”
“啊……哦,好的,”停在大门口的男生没想到会接到一通这样内容的电话,大脑反应之前本能已经让他咧嘴笑起来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