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之后的补课，三月开始的模拟考，三月四月五月，一模二模三模，高三楼梯口的LED屏幕连着班级里黑板一角的倒计时一起从三位数变两位数再到一位数，刚转学到二中时觉得高考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庾小欢，酷帅的短发蓄成了俏丽的马尾，也终于成了二中高三牟着劲向前冲的毕业生中的一员。
当初二百多分转来的成绩，也在二模三模中稳定在了440分上下。
当初玩票似的参加的那两个校考，在画纸上描涂鸦的庾欢理所当然地没考上，不过现在这个分数拿下齐水美院的服装设计专业一点悬念都没有，所以听着做了他们班主任的老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不厌其烦地强调考试注意事项，庾欢坐在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的鸦雀无声中间，瘫着一张脸，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身边和前面两个位置都空了，陆薄和唐予宁两个人，一个过了省体院的特招，一个过了隔壁省舞蹈学院的校考，早些日子前就不再来学校了，虽然私下里还是经常联系，偶尔也约出来吃个饭什么的，但在学校几乎少了一半人的艺术班里，同班快一年也没记清班里谁是谁的庾欢就显得多少有些形单影只。
毕竟最后冲刺阶段，连一班那年级第一的任平生同学，也进入了上厕所都要跑去跑回的抢时间行列……
庾欢没担心过自己能考什么样，但她听替平生紧张的。
虽然也知道他成绩那么稳定，目标那么明确，闷头儿朝着梦想使劲儿的任小牛同学那么锐不可当，可庾欢还是会担心。
害怕他背负了太多人太多的期望，还是会有压力。
怕压力会压垮他，怕他发挥失常，怕他考前紧张生病影响成绩——她把平生害怕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又原封不动地放在平生身上担心了一遍，有的时候甚至因为这个辗转反侧，每次半夜睡不着觉给平生发信息，他总是秒回。
高三拼高考的日子，多睡几分钟都觉得是对生命充满罪恶感的浪费，平生也不例外。
因为勤奋刻苦的犟劲儿让庾欢觉得他跟地里的老黄牛都没什么区别了，所以这半学期以来，她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任小牛。
连微信的备注都改成了这个。
平生知道后，就也报复性地把她的备注改成了庾小驴。
庾小驴vs任小牛，一个倔一个犟，想一想还觉得蛮般配的。
嗯……般配。
正收拾东西准备放假回家备考的庾欢挠挠头，自己也怔了一下，不知道这个词儿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
不过反正冒出来也不能再塞回去了，愣神的庾欢咂摸着这个词，又有点想笑。
也不知道任平生想让我答应他的到底是什么事……
如果跟我想的是一件事，那我答不答应他呢？
可以答应的吧？毕竟已经都高中毕业了，过了高考，马上大学，就是成年人了吧？
不按生日算，我现在也满18了。
是个成年人了！
所以就算答应了，我们两个，也不能算是早恋了吧？
嗯，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值得期待了！
只要这么想一想，庾欢就想要这该死的高考赶紧过去，她无比期待一个特别放松的、能撒欢一起玩儿的大暑假！还有暑假里等着让她答应他条件的任小牛！
6月7号。
公交车贴出考生免费的告示，出租车打出考生优先的牌子，考场外面扯出禁止鸣笛的标语，校门口拉起齐水市第XXX考点的条幅，送考的师长，密密麻麻的人群，每年六月最惊心动魄的日子里，院墙外的所有人目送着一张张或斗志昂扬或紧张严肃的青春脸孔，进入考场，最终坐在那张贴着考号的位置上。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感觉很奇怪，总有种孤注一掷劲儿，仿佛过去从小学到高三，十二年的积累，都是为了拼6月7号、8号这两天似的。
拼完了，人生很重要的一个阶段，也跟着就此落下帷幕，曾经有缘聚在一起同窗多年的同学，就在这个岔路口，朝着通向未来的无数不同的道路，分道扬镳。
有的人在前方未知的道路交叉点用全新的身份再相遇，有的就此永远走出了曾经熟悉的视野，再也没有回来。
所谓的少年时光，也跟着在这条岔路口，轻而沉重地画下了一个句号。
人生才开始，可这段时光已完结。
它们是再也回不去的日子，随着高考的落幕，一起留在了记忆里，或许刻骨铭心，也可能转瞬即忘，但无论是那种，在未来的很多很多年，在以后的很多很多经历中，哪怕再怎么多姿多彩，你也永远都不会找到跟它留给你的相同的感觉了。
每一个人生阶段都是唯一的，而这青涩、纯粹又美好的少年，是一切唯一的开始。它春光烂漫，它草长莺飞，它刻画下最初的执念，成了万物萌生繁盛的根基和土壤。
庾欢是任老师亲自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学生，后来虽然分数提不上去了，但始终稳定得不行，成绩几乎没有悬念，查分的时候443，上齐水美院妥妥的够了。
反而是平生查分的时候更紧张一点。
查分的时候他俩是相互给对方打着电话的，俩人隔着一根电话线守在电脑前，为了有个缓冲，庾小驴和任小牛早交换了身份证考号之类的信息，用了自己替对方查的方式。
平生说庾欢分数的时候虽然也轻轻地松了口气，但声音始终很稳，是那种并不意外的笃定。
庾欢查他分的时候就没那么轻松了，手指悬在鼠标左键上感觉指节都僵了，一手心儿的冷汗弄得鼠标都湿滑滑的……
俩人都沉默半天，平生深吸口气，隔着电话屏着呼吸问她：“……多少？”
庾欢咬着嘴唇瞪着屏幕，“我，我还没敢点呢……”
平生说：“点，别怕。”
“好意思说我，我不信你没怕。”庾欢闭了下眼睛，狠狠地吞了口唾沫，“——我、我真查啦！”
“没怕，”庾欢在那边紧张的不行，他反而淡定下来，很自信的样子，“我不可能落榜，就是也有点期待想知道有没有可能真的冲一下省状元。”
……靠！
郁卒之气壮人胆，庾欢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动了下手指。
网页刷新，她狠狠地倒抽一口冷气。
另一端据说自己没紧张的平生也被她这一口气儿吊了起来，“……怎么样？”
“任小牛同学，”庾欢怕看错似的，一边盯着总分瞅，一边用那根僵硬的手指跟着看见的数字在鼠标上无意识地写了一遍，以此来确认，最终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挺使劲儿地拍了拍，啪啪啪的声音特清脆，让她确定真不是在做梦，“……你真的是牛变的吧？……太牛了吧？”
平生快气笑了，“到底多少？！”
“704……你总分考了704啊啊啊啊704！！！”
庾欢发疯似的撒着欢儿从椅子上跳起来，嘭嘭嘭地蹦得她家实木地板都咔滋咔滋响，她兴奋地在书房里转圈圈，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开心地飞起来！
“——704！704！704！”
平生吊起来的心也落了回去，他就高二期末考过一次704，高三模拟考还从没上过七百，这个成绩算是超常发挥了。
听着庾小欢在那边叫安可似的喊着704，他笑起来，温和又满足的样子，反而比庾小欢镇定多了，“你比我还开心？”
庾欢真是开心疯了，听他说，脑子都没过一下，“废话！我男朋友有可能就是省状元诶！”
！！！
原本很轻松惬意拿着电话倒回床上的平生如同诈尸，噗通一下就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了，他在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张开嘴，差点被剧烈的心跳堵到没法发声，“——你说什么？”
庾欢都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是怎么说出来的，根本都没用脑子，好像就是一切水到渠成似的，事情就到了这里，所以她就顺其自然地说出了这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连她自己都被骇得反应不过来。
“我……”庾欢羞恼尴尬地拿着脑门撞墙，硬着头皮心虚地打哈哈，“我说我以前的同桌有可能是省状元诶……”
平生否定，“这不是原话。”
庾欢支支吾吾，“我……我……”
平生语气快速而强烈，“我听见了！”
“你……”
“我听见了！”脸上发烫脑子发热，心里更是被一把火烧得快燃起来的平生，平生以来第一次不想给庾欢任何否认或反驳的机会，几乎是用一种迫切的雀跃，堵住了不断往后缩的庾欢所有可能的退路，“你说我是你男朋友！！”
庾欢闭着眼睛几乎没眼看自己，顶着一张能煎鸡蛋的脸，硬着头皮勉强算是认了自己说的话，“啊。”
“那……那你做我的女朋友吗？”
“啊？”
“你是我的女朋友了！”平生语气始终强烈又亢奋，庾欢看不见他，觉得听他的声音他应该也是在撒欢儿似的，但实际上，他还维持着刚才坐起来挺尸的姿势，大腿跟腰腹组成一个无比标准的90°直角，整个身体都是僵住的，一只手拿着电话紧紧贴在耳朵上，另一只手就严丝合缝地放在膝盖上，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但他就是始终一动都没敢动——
“不能反悔了。庾欢，你知道吗？说出来就不能反悔了。”
庾欢额头顶着墙，也是一手拿着手机，悄悄睁开眼睛看身体与墙壁形成夹角下狭小又晦暗的一方小空间，声音很轻很轻，却也似是承诺般、很肯定地点点头——
“嗯，不反悔了。”
早就认定的人。
有什么可反悔的？
——
本来打算让庾欢过了18岁生日再让他们确立关系的。
不过小驴同学等不急了~
拿到成绩忽然就顺嘴说了出来，我写的时候也就随着她不受控制地写出来了
不过就这样顺其自然吧，反正按自然年算，也满18了，不算早恋了吧……
毕竟美好的初恋和纯粹的真爱，都是这个年纪最好的事情~
反正高考都已经结束了，就放飞一下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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