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魂不散啊…
千羽之城2017-09-04 18:003,600

  出校门的大部队已经过去了,庾欢推着车出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了她师兄。

  彭昭穿了个军绿色的麂皮外套,翻着羊毛卷似的大白领子,机车皮裤下面踩了厚底的柳钉皮靴,大冬天的傍晚,他不戴个耳套帽子,却装腔作势地在鼻梁上架了副墨镜。

  一副机车男的打扮,偏生旁边架了一辆车龄已经步入中老年的大二八自行车,车筐里还堆满了整筐的生鲜肉菜……

  如果不是早就认识彭昭,习惯了她师兄的不着调,如果不是颜值撑住了这身行头跟买菜自行车混在一起带来的冲击,庾欢觉得现在她随手拍几张照片就能上贴吧去八一八,帖子的名字就叫“嘿,快看那个神经病!”

  不过好在颜可治病,受画家老妈的遗传基因影响,庾欢从小到大始终遵循本能控制地追求美的事物,当初拜倒在彭昭开的那个跆拳道兴趣班门下,起初最看重的就是他这个教练的那张脸和黄金比例的身材。

  彭昭就是她小学刚毕业那会儿,拿着老妈给她的学画钱,自己找的那个跆拳道野教练。

  庾欢觉得彭昭活出了很多人求而不得的样子。

  他活的很随性也很自在,没人在他背后成天念叨他什么该好好做什么不能做,只要是喜欢的感兴趣的想尝试的,他都义无反顾,最幸福的是,他想做的事情能养得起自己,也不用整天为了生计发愁。

  他用开班教跆拳道的钱养着他那家机修店,在那店里不停地给自己的那台当小情人儿养着的大蓝摩托搞改装,又骑着改装的摩托去参加城市深夜里让小青年们兽血沸腾的赌车游戏,再用赌车赢的钱去喝酒泡吧外带支持着他一年一次的大西北朝圣之行。

  庾欢很羡慕他,觉得他活的特别带感,而他也很喜欢庾小驴这小丫头,所以庾欢跟他学跆拳道的那三年,俩人从教练与学员混成了忘年交。

  初三毕业的时候,15岁的庾欢考取了她这个年龄能考到的跆拳道最高段位。彭昭很高兴,为了证明自己也有慧眼识人的能力,暑假的一个下午,把庾欢带到了他师父面前显摆。

  没成想,这一嘚瑟,把庾欢从他的徒弟嘚瑟成了他的师妹,直接给丫头升了个辈分……

  彭昭的师父吴岳海也是个武术教练,但跟彭昭不同,吴老是个在没退休前得过牛逼的国家级奖项的武术教练,在退休后,还在省武术队里给做了好几年的特聘指导。

  老爷子对中国武术研究很深,但是从省武术队卸任之后,快七十的老爷子就谢绝了一切聘请,回到他那闹中取静的老平房里,在小院里喝茶下棋养肥鸟儿,偶尔看缘分指点指点公园里喜欢练武术的年轻人,就此过上了半隐居似的生活。

  庾欢当时听着吴老的那些英雄传奇似的故事,又看见了老爷子家里挂着的摆着的各种奖杯奖状,心里被所见所闻点了把火似的莫名燃的不行,饭桌上咬着筷子左思右想,当着彭昭的面儿还是没控制住,当下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有点不安却又十分大胆地张嘴就问了一句,“老爷子,您能收我当徒弟吗?”

  彭昭一听,差点没把要夹菜的筷子掉盘子里。

  但这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吴老本来退休之后就没再收过徒弟,可是架不住庾欢一天到晚地往他院儿里跑的软磨硬泡,一来二去,竟然跟老爷子对上了脾气。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吴岳海收了她当关门弟子,她那把大宝剑,就是那时候吴老给她的拜师礼物,而她也从那时候起,正式成了彭昭的小师妹。

  从那以后,她有事没事就往师父的小院跑,像这次这样半个月都没登门,还是第一次。

  庾欢是真正把老爷子当长辈、当亲人来看的,半个月没见,她怪想老头儿的。

  一路上,庾欢把车轮蹬的飞快,但彭昭那明显也被他改装过的大二八在车轮上就占了压倒性优势,她师兄蹬一圈,她至少要蹬一圈半才能赶得上中老年自行车往外窜的速度。

  庾欢骑的呼哧带喘,热得把帽子摘掉了,一头跟假小子似的短发迎风飞的乱七八糟,她用围巾堵着嘴省得戗风,被毛线过滤的声音跟粗喘气混在一起,听起来有点模糊,“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我让你来接我,你骑个自行车来接!”

  “就是成心的啊。”彭昭在逐渐黑下去的天色里执着地带着他的盲人镜,轻松得跟玩一样的蹬着脚踏板,脸不红气不喘地给自己辩解,“我就知道你肯定得骑自行车上学,我不得配合你么,我要骑个摩托,你车怎么办啊?”

  “我车锁学校啊!”

  “那不行,万一丢了呢。”彭昭说着往她红白蓝绿黄五色相间,犹如被缠满了彩色绷带一般的车漆上瞅了一眼,“挺贵的呢。”

  庾欢给了他一个关爱智障般的眼神,“还贵?这车现在这样,叫价二百,都不一定有人愿意买。”

  “当然贵。”彭昭说:“不是你车贵,是改装零件费、手工费以及图案设计费——全部出自‘豆日’独家定制,可都是很贵的。”

  庾欢现在想起来她师兄强行把她新买的小黄车扛进机修店的情景还心有余悸,于是诚惶诚恐地诚心说道:“那我麻烦‘很贵’的彭昭同学,下次请放我车一条‘贫贱可欺’的生路,这样它在它们自行车的世界,还能活出个自信。”

  “不知好歹,”进了师父家的小胡同,彭昭从车上下来,作势去弹庾欢的脑门儿,“要是不给你换车胎换刹把,就你骑车那尿性,这冰天雪地看不摔死你。”

  庾欢反应迅速地一歪头躲开了,推院门进去把车停墙边,她转身朝彭昭鞠了一躬,“感谢师兄无数次的救命之恩,”起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眨出了特皎洁的光,“那师兄,你再救我一次呗?”

  “休想让我帮你洗菜。”

  “不帮,我们就是换换,你洗菜,我煮锅底。”

  彭昭咧咧嘴,一脸不言而喻的嫌弃,“你煮的锅底能吃吗?”

  “反正就是一包料放进去煮,难道还能煮出两个味儿来?!”

  彭昭站在她面前,跟她竖起了指头,“第一,你煮的确能煮出俩味儿。第二,我没买底料,调制品不健康,我自己熬。”

  庾小驴噘着嘴,没话可说了。

  吴老听见他们的动静,从花房里迎出来——花房是个老爷子自己搭的小暖窖,底下盘的地暖,地上养花,梁上挂鸟,进门不远还有个喝茶摆棋盘的长桌和摇椅。等过了冬天,捂在外面用来保温的那些塑料布保温板什么的一拆,等旁边的葡萄架长起来葡萄藤爬满架子,这里就摇身一变又成了小凉棚。

  老爷子没事儿就喜欢泡在里面,看花看鸟喝茶听评书外带自己跟自己下个围棋,无论干什么,总是特别充实乐呵,一点空巢老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彭昭早上已经打电话说了庾欢放学就过来,吴老看见她也不意外,从暖窖里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摆摆手,献宝似的,“欢欢,快来,进来看看!”

  庾欢从小不让别人这么喊她,觉得是在喊临街的小黄狗。但对吴岳海是个例外,老爷子无论喊她什么她都挺高兴听的,加上他一张正气十足又慈眉善目的脸,叫“欢欢”就如同带了Buff加持,莫名的有种爷爷奶奶叫小辈时候的宠溺亲近劲儿。而庾欢的生活里没有隔辈的亲人,所以对此特别没有抵抗力。

  暖窖里离桌子最近的那块位置摆了满满四箱洋桔梗——一看就是老爷子生怕她看不见耍赖似的,趁着她还没来之前特意从别地儿移到这块儿的。

  种花的箱子是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泡沫箱,花是老爷子自己逛花市时买的苗,但是买的时候就不太精神,赶上今年冷的早,种进箱子的时候挺大的花苗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抬不起头来,那时候庾欢就跟师父打了个赌,赌吴岳海买的这四大箱花苗肯定开不出花。

  没想到,这才半个月没见,这些当初蔫了吧唧的花苗竟然都出花苞了,有些格外茁壮的,花骨朵竟然都绽开了点颜色——

  白的粉的紫的绿的,一株株的在小暖窖里欣欣向荣地等着绽放。

  看了心情就特别好,连赌输了这茬儿也不在意了。

  “愿赌服输。”吴老捏着他奶奶灰的小胡子,志得意满地对小徒弟抬抬下巴,“买酒去吧。”

  半年前彭昭陪着老爷子去医院去体检,查出来脑子里有个小血栓,从那以后,庾欢和她师父就开始了旷日持久的饮酒攻坚战。

  庾欢不让老爷子喝,知道这事儿之后把他家里大大小小的藏酒全都收缴了,并且看见一次收缴一次,谈判屡战屡败之后,老爷子开始曲线救国,打赌过招讲条件,战利品都是一口小酒儿。

  彭昭说师父喝了小半辈子,并且每次就一二两的量,出不了问题,劝她不要完全剥夺老爷子的这点乐趣,庾欢听劝,也就时不时的借此给她师父放个假。

  但是放假也不能白放,她得收点利息,“没时间,我还得洗菜呢。”

  于是老爷子从善如流,“让你师兄洗!”

  “诶!”庾欢于是拉开暖窖的门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师兄,师父说了,你洗菜!”

  屋里熬锅底的彭昭骂了一声,庾欢把她师父的钱包扔回桌上,转头愉快的去给师父买酒了。

  出了胡同,在街对面的超市里按以往的习惯买了个最小瓶的红星二锅头,庾欢结账的时候还额外拎了两瓶啤酒。

  凉的,在大冬天里都冒着寒气。

  彭昭喜欢这样的。

  ……嗯,她也挺喜欢。

  大冬天里,吃着火锅唱着歌,一口冰啤就肉喝,光想想就特别痛快。

  可惜没痛快上两分钟。

  庾欢出超市的时候又碰上了任平生。

  她左手拿着一瓶二锅头,右手提溜着瓶嘴儿上绑了绳的冰啤,进胡同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也骑车往里进的任平生,一时间脑子里只过了两个词儿——

  冤家路窄和阴魂不散。

继续阅读:第6章 你俩真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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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欢喜见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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