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文熏才发现渔人正蹲在一个脏兮兮的煤箱子旁边,将煤块扔进火炕里点燃,炉腔里原本是干干净净的,由此可见,这火炕是第一次烧起来。
这位世外高人看起来一身尖锐反社会的冷漠,实际人却很好,心软的很,第一次在朗行山瀑布下送她鱼吃,现在又任由她厚着脸皮跟进了家门,甚至还为她这个不速之客燃起火炕。
文熏坐在桌前的木条椅子上头,已经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冲上来,依稀驱散了室内的潮湿阴寒。
她拖着屁股下面的凳子一点点的朝火炉的方向挪过去,那微妙的温度被凉透了的身子敏锐的感知到,她单薄的肩膀使劲打了个哆嗦,总算是驱走了身上的寒气。
而渔人燃起了火炕后,就自顾自的找出纸笔来,坐下奋笔疾书着什么,连看都没看文熏一眼,全当屋里没她这个人一般。
文熏出于最后一点礼貌,忍着不去看人家的字迹,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着他忙完。
然而等了许久他都没抬起头来,文熏越等越着急,终于耐性被消磨掉了,她忍不住开口道:“前辈,敢问您怎么称呼?”
渔人头也不抬,嘶哑的嗓子吐出两个字来:“无名。”
文熏:“······”
前世武侠巨作之中叫无名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啦!而他们通常的共同点就是根本不是姓无叫名,而是抛去前尘往事,孤身一人行走于世。
然而这些人还偏偏都不出家,最终武林中还得有他们搅事的身影出现。
文熏强烈觉得眼前这位就是在铜象案中得搅和一圈的人。
虽然企图挖出一位叫做“无名”的前辈的过往十分不弱智,可文熏还是得试试,因为他虽然对她并无恶意,可毕竟他的阵营尚不明晰。
于是,文熏道:“前辈如此深藏不露,坐窗前却知天下,不知是何方神圣?”
渔人扔不为所动,随随便便敷衍道:“无门无派,一介布衣。”
仅仅两句话,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已经很明了,让文熏有些沮丧起来,她跟了这么远的路程到此,却不会轻易有什么收获。
她垂着眼睛独自楞了片刻,最终抬起头来,有些犹豫的看着他,带着些胆怯的问道:“那·······前辈可知殿遥此时如何?要怎样做才能救他出来?”
渔人听了到了殿遥的名字,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笔下一顿,此刻才放下笔来,停滞了许久,才开了腔:“寻王若是倒台,他自然会重回朝廷。”
舅舅说的果然没错!
看来确实是寻王为防碍脚才将殿遥一手送入大理寺,文熏却忽觉渔人高深莫测,他到底是何人,如果不身在朝堂,怎会将寻王何和殿遥之间的隔阂看得这样明白。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可见殿遥如今形势还不算太差,至少应该没人能要了他的命。
其实文熏心中还徘徊不去着殿遥在大理寺中奄奄一息的影子,可却只能将那个画面深深掩埋,不再去想了。
可不论殿遥到底是否险峻,舅舅甘声却真的是危在旦夕,所以无论怎么样,殿遥也必须尽早被放出来。
而舅舅的话就在她的耳边“我也无法看透遥儿的生死,我不能保证他最终能全身而退”,文熏不知该怎么办,只知道只有他回来,他在身边,她才能放下心来。
渔人知道是寻王把殿遥送入大理寺的,那他到底对铜象是否有所知悉?
照天海王府那副严密的架势,文熏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可她又依稀觉得,渔人没准真的知道。
文熏想来想去,最后悄摸的抬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像只仓鼠,“······那寻王到底是为何要将殿遥送进大理寺?”
此话一落,到底是撩着了渔人的逆鳞,他迅速抬起头来,虽然大大的帽檐摆幅不超过一厘米,可文熏就是觉得他的眼睛已经盯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冷道:“知道太对没什么好处。”
文熏立即没出息的缩起了尾巴。
只是不知他这句话到底是说文熏还是说他自己的,文熏的试探到底失败了,仍是不知他对寻王有几分了解。
不过既然如此,就暂且不提,文熏最后问了一句:“不瞒前辈,我一定要将殿遥从那地方捞出来,别的其他都可以不提,前辈可否给我指条明路?”
渔人像是有些意外,竟然被文熏一句话搞得哑口无言了,文熏注意到他缠满旧纱布的手在无意识的摩擦桌上的纸页。
终于,他轻笑了一声,嘶哑的声音有些阴森森的,他轻轻的拿起被他写满了字的纸,摇了摇,“靠这个。”
文熏的眼睛猛地睁大,她几乎跳起来:“你有办法!?”
渔人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不知可不可行,但也要一试。明日我会送去寻王府。”
她不禁好奇起来,歪着头打量那写满字的纸,可她对着背面,也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说:“到底是什么方法?前辈能给我看看吗?”
渔人瞟了她一眼,没吱声,随手就讲信折了起来,塞进了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里头。
文熏只好生气的撇撇嘴。
到了这时,她肚子忽然叫唤了一声。
跟着折腾了这许久,也不知是何时辰了,她早饿了,却没好意思说出来,现在倒好,用不着说了。
她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大好意思。
渔人此时从桌前站了起来,从墙上拿了把小刀,说:“你在屋里坐着,我去打只鸡来烤。”
说完还不忘了把桌上的信封也揣进怀里。
打猎带着信干嘛!文熏在心里吐槽他,却也没办法,想等他走了偷偷看看信怕是不成了。
既然如此,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跟前辈同去!”
这里山高云淡,正是难得撒野的好去处,在屋里坐着算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