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遥面无表情的摆手坐下,提督先坐不住了。
他皱着眉抱拳道:“大人,昨日为何不下令追击敌军?若我们乘胜而追,说不定已经将他们全部剿灭!”
殿遥面色淡然:“提督在此几年了?大仗小仗可是打了无数次了,都没能把他们剿灭,怎地这一次就非要剿灭?”
提督面色一白,眼眸闪烁,“这······末将无能,实在是淮军太难缠,可这一次,有大人和将军在,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若是追击,可以绝后患啊。”
殿遥情绪无波无澜,丝毫不为所动:“乘胜而追本来就是大忌,你也说了淮军难缠,那我问问你,就在咱们营地外面,他们逃走时的那条小道可有人注意过?”
提督面露难色,皱着眉思索,“那里被树丛隐蔽······而且末将曾查看过,下面是个坡度最陡的断面,没想到那里会被淮军利用······”
殿遥冷淡的眼睛看向他:“咱们觉得走不了的路,淮军如履平地,你觉得你若是追下去,能有几分胜算?况且淮军最擅长的马战被他们摒弃了,谁知道山下面是不是藏着他们的战马?若是我们的将士追下去,却没有马,这仗怎么打?”
提督被他直勾勾看着,脑袋上都沁出一层冷汗,忙低头抱拳道:“大人英明!是末将钻牛角尖了,末将愚钝,大人所言极是,况且将士们被突袭,准备不足,确实不是追击的时候。”
殿遥轻轻点点下巴,“大人知道就好。”
柴英袭刚一进来,就看见这养尊处优的家伙习以为常被人恭维的样子,无奈的坐在了主位上。
林良功抱拳道:“将军、大人,昨日战后末将派去的探子回来了,已经将淮军撤退的路线查清,大人请过目。”
那份小地图刚被殿遥拿在手中,帐外忽有士兵来报,“将军,京中信使到。”
柴英袭看了殿遥一眼,道:“快请进来。”
那信使满身风尘,跪倒在地,双手呈上一面金色折子,柴英袭接过扫视而过,抬了抬眼睛,简短的轻声说了一句:“是一道召回令。”
一言出,满座皆无言,各位面面相觑额,殿遥垂着眼帘整理一下自己的马蹄袖,然后对着信使笑起来:“有劳阁下,还请稍事休息,简予,带信使下去休息。”
简予掀开门帐进来,抱拳应道:“是,少爷,信使请。”
那京城来的信马使走了,下座几位也坐不住了,“朝廷这是何意?!眼看大功告成了,却要将兄弟们召回?”
“就是说,原本淮乡只是匪寇作乱,现下淮军已经发展成了这幅样子,假以时日,他们必定更不好对付。”
“现在正是收割的好时候,若是再让他们养精蓄锐、枕戈待旦,实在是亏。”
“莫非是京中出了什么问题?”
“嚯!”这句话一出,几人都哑口无言了。
柴英袭把手上的折子往桌上一扔,“这道令里什么都没说。”
殿遥此刻方才慢条斯理的说:“别着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各位只管上沙场,到时朝廷那我来顶着。”
“好!”
“多谢大人!”
殿遥却敛住了眉眼之间漆黑的深意,俊朗的双眉中间有条浅浅的皱痕,怎么也抹不平。
待这场会议结束,所有人从主帐中出来,柴英袭正和殿遥说着什么,简予上前来低声说:“少爷,京中还有一位来使,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殿遥闻言挑起单边眉,“在哪儿?”
那位信使候在帐侧,将一方青色小折交给了殿遥,殿遥打开一看,又把折子拍上,眉心深皱:“将军即刻命人把今早派出去的信马使追回,那折子不能呈上了,得重写一封。”
柴英袭心知有异,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殿遥眼眸漆黑,盯着远处一线天,“这信是天海王来的,京中果真出事了。”
柴英袭面色严肃起来,连忙派人去拦信使去了。
殿遥转身回了主帐,“把各位将军都给我叫回来,情势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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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遥风风火火的回到自己圆帐中,看到文熏已经穿戴完整,把眉峰挑了起来,“不是不让你起来?······算了,现在没空说这些,收拾一下,咱们拔营回京。”
文熏脸色不太好,腰腿酸软,眼睛还挂着没睡足的青色,正一个人恹恹的趴在桌上,此刻一听,忙道:“怎么回事?这么突然?咱们已经胜利了?”
殿遥冷冷的看她一眼,“那还早。是舅舅给我传了信,若不是万分紧急,他必定不会叫我回去。”
天海王在殿遥心中确实很看重,只怕和江山社稷之间分不清孰轻孰重,不过若是连天海王都解决不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文熏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也从桌前爬起来,打算去把自己那少的可怜的行李敛一敛。
她才刚对着小橱找了个轻松些的姿势弯下腰去,忽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殿遥突发大力,单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放回了床上去坐着。
“你坐着别动,用不着你。”
说完背身去站在了地图前面,细致的把每个固定绳索拆下来。
文熏坐在了床上,偷偷的抿着嘴乐,喜滋滋的看着殿遥抬起手露出的紧窄腰身。
殿遥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停下了手,文熏连忙把眼睛扫向一边,却听他半回着头,慢吞吞的说:“我现在怀疑你是个祖宗,轻易碰不得,昨晚刚动两下今天就出事。”
文熏当即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这是活生生的直男癌啊!他昨天非要下的手,今天竟要她背锅,怎么滴还想退货啊?下次是不是战败了就直接拿她祭天啦?
文熏脸颊圆鼓鼓的,大声宣布道:“让你知道祖宗不是这么好消化的,哼,你动不得我我还偏要动你呢,现在我就动!”
谁知殿遥忽然顿在原地,转过身走来,冲着文熏张开了手,“祖宗,来动。”
文熏瞪大了眼,猛地往后撤了一下,又扯到了不可描述的部位,“嘶——”
殿遥一把拎住了她的后脖颈,“得了,你老实点。”
正一品御史大人在亲自忙活,轮到少夫人坐在床上颐气指使:“我的校服别忘了带走!就要和你这件最贵的收在一起。”
结果殿遥也不过是把重要的公文拿了出来,一切仍是交给了简予他们在收拾,他们马上要拆羊皮帐篷了,文熏没忘了穷酸的把身子下面这块上好的皮子也卷起来。
殿遥一边认真的把自己的袖子弹平整,一边说:“你去上薛芝匀的马车,坐她车回去。”
文熏一愣,“我坐她的马车?才不要。”
殿遥抬起眼睛凉飕飕的看向她,“不要什么不要,你能走么。这一路你的脚都不许沾地。”
文熏瞪大了眼:“你也太夸张了吧?怎么可能不沾地。人家一个人好好的,怎么会乐意我挤在她的车里。”
可以不用走路,确实很诱人,可就算殿遥的后院是个意外没有宫斗戏的地方,也不代表人家愿意跟她日夜相处。
况且虽然行军疲惫,却十分充实有趣,坐在马车里怕是会闷的。
殿遥:“哪有什么她的车,是我的马车。昨天不该放肆,军中条件太匮乏,所以你乖一点······”
文熏连忙打断他:“好好好,我去。”
结果两人一出帐子,文熏突然说:“你刚说一路不许沾地,这不就沾了,这么快打脸哈哈······”
殿遥凉凉的看过来,文熏也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幼稚,就把嘴闭上了。
两人分道扬镳,殿遥去牵筑机,文熏自己往薛芝匀的马车走,意外的是,薛芝匀显然对她的到来表现的十分淡然,甚至都为她准备好了一些东西。
让文熏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拖着不那么灵便的腿灰溜溜的爬上去。
上去之后,又不禁感慨腐败的生活就是美,躺在车里简直轻松惬意。
马车上了路,轻轻摇摆着,伴随马蹄有节奏的哒哒哒,让文熏昏昏欲睡,而在她身边,薛芝匀正安静的坐着,捏着手里的一把竹绷子,轻巧的在上面穿针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