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院,袁宛妹房里,今日里里外外一通忙活,是因为袁夫人打算去寺里为少爷上香祈福,为表诚心,提前准备好了许多东西。
房中一直灯火通明,直到夜里,才逐渐熄灭下来,留了内室的一豆烛火。
卧房屋里,桌上一盏小小的灯下,坐着一个恬静瘦弱的女人,可与之相对的是她面无表情,瞧上去让人有些发寒。
袁宛妹手放在桌上,握紧到有些痉挛,她声音压得极低,“文熏······文熏、打从你嫁入府里,少爷再不看我一眼,为何你如此好命······文家出身也就罢了,现在还想独占少爷恩宠······”
她身旁唯独站着一个瘦小精悍的侍女,神情比袁宛妹镇定不少,她说道:“她的命再好,也要了解了。”
袁宛妹恨道:“她一定是个扫把星!!她才嫁进来几天,就将少爷迷的只爱她一个,还害得少爷入狱······这都是她罪有应得,死了不要怪我。”
“夫人,您放心去给少爷祈福吧,府里交给我,绝不叫少夫人活到少爷回来。”
袁宛妹眼里有一层薄泪,她仰起头望向侍女,“只有这一个机会,趁少爷不在府中必须除掉她,她必须要死。等到少爷回来了,她也没了,一切都迟了,少爷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她的。”
那侍女点点头,道:“奴婢明白,您就安心的在寺里清修,为少爷祈福,这一切都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袁宛妹望着烛火的眼睛找不到焦距,她轻轻打着颤,“对、对,我要为了少爷佛前苦修,祈求他平安回来。”
身心疲惫的文熏不管不顾的一觉睡过去,就不知时日了,大清早的也没人愿意把她吵醒,这懒觉还是被袁宛妹搅了的。
袁夫人一身素衣,独自立在文熏的房中,额上绑着一条防风抹额,脸色有些苍白,要出远门搞得颇有点像是要去奔丧······
“宛妹想着,在府中实在寝食难安,不如到大饭寺为少爷祈福去。希望清修能够感动佛祖,保佑少爷平安无事。”
文熏听了这才明白,不由汗颜。
却又情不自禁的觉得若是求神拜佛有用的话,将军府一家子住在庙里得了。
可她明白,这个年代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只有这样而已,有这份心,已经很难得。
况且到了这地步,不由得人不信鬼神,文熏不由在心里给佛祖道了歉,若是真有佛,就请保佑殿遥吧。
文熏:“原来是这样,袁夫人有心了。”
袁宛妹柔柔弱弱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宛妹也做不了什么,唯独对佛祖一腔衷肠,希望能求得佛祖保佑少爷,还请少夫人准我前去。”
这事文熏还能阻拦不成,她连忙点头,道:“当然准许,我十分支持你呢,但我没多少诚心,就不与你同去了,”说着,看她瘦弱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些担忧,“得多派些人手护送,你这样弱不禁风,若是出了意外,那美事就变坏事了。”
袁宛妹从椅子上起来,莹莹一拜:“多谢少夫人。”
把袁宛妹一行人送走,望着马车离去,文熏忽然露出一个短暂的笑。
连袁宛妹都在尽力。
她怎能退缩?
可是说到了这里,她却全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若是万不得已,也许她只能去见见柴自德将军。
可这个时候,各家都独善其身,文熏也怕一个不小心,若连累了柴将军,就是她的罪过了。
她不得不犹豫。
文熏还很疲惫,可她再也睡不着了,一个人捏着根筷子,坐在桌前发呆,直到中午都没挪过位置。
大家都静悄悄的,没人敢大声说话。
直到午饭后,文熏与平常无异,放下手里的碗,接过柿阳递来的手帕,擦擦嘴角,然后站起来说:“陶儿大概已经在府门口等了我一阵了,柿阳给我更衣吧。”
柿阳问道:“小姐今日还要出门?”
文熏淡淡的点头:“嗯,约好了时辰。”
当文熏跨出了偏门的门槛,到了街上,她整整衣袖,镇定的前行而去。
门外,并没有文府的轿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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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熏只是在府里有些坐不住,看着身边一群人小心翼翼,她难免有些压抑烦躁,索性出门。
只有她一个人,她并未跟陶儿约了今天再出门。
是因为她还拿不定主意下面该怎么办,叫陶儿来也是白叫。
而且她也不想再面对着他们小心翼翼的安慰她的样子。
大理寺距离大将军府并不算远。
文熏还是放不下,总觉得还能再想想办法。
毕竟那里······跟殿遥只有一墙之隔。
大理寺红墙高瓦,门外立着肃静的牌子,这样的地方别人避之不及,谁会往前凑。
文熏从侧墙绕过来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在墙上划过,指腹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朱砂。
然而大理寺的正门她是再不敢露面了,怕侍卫将她打走。
她只能远远的立在大门对面的一颗银杏树下。
不知所谓的望着那扇开着的,她却进不去的门。
这样的静立持续了很久,大理寺就像永远不会有人光顾一般坐落在此,然而过了不知多久,忽然有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有客来此。
从马车就能看出来头不小,宽大的车厢,以及车外一路陪同的三个婢女。
而当里面的人顺着脚凳下来的时候,文熏忽然站直了身子。
怎么忘了,原来她也不是全然不认识宫中的人。
这个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