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雪白的双腿,从腿根处起遍布蜿蜒而下的血痕,叫人触目惊心。
柿阳第一个反应过来,抄起热棉巾就擦拭起文熏腿上的血迹,手脚极快,拧了几把棉巾就大致擦净了血迹。
接着她捞起一旁让婢女暖着的棉被,紧紧的将文熏裹了进去,又换了干净的热棉巾,仔细的暖着文熏的手脸。
她此刻显得很沉着,脸拉的很阴,像是明白了什么,其余几个婢女全跟着噤若寒蝉,一声不吭。
好在文熏此刻暖和过来,人终于不再哆嗦呓语,已经沉沉的睡过去,脸色虽然还是十分苍白,但幸好褪去了冻的青紫色。
瞧她缓和了过来,柿阳总算能能停下手里的忙碌。
她坐在床边呆愣了片刻,忽然将手缓缓的探进了被子里,然而事情却证实了她的猜想一般,文熏的腿上又缓缓流下一股暖流。
柿阳的眼睛立即又涌上了一层烫人的眼泪,她崩溃般的呵斥出来:“大夫怎么还没来啊?大夫到哪了?快去催啊!”
话音未落,门扉响起吱呀一声,青尤人还在门外,赶忙接上她的腔调:“大夫来了!都让开。”
—
外室,烛火全点燃着,亮如白昼、
“••••••少夫人是滑了胎。”
柿阳瞧着低着头的大夫,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个已经料到的结果,从大夫口中说出来,无比的叫人绝望。
少爷入了狱,还不知能不能回得来,可这时候,明明已经有了的小少爷,却又要丢了么••••••
她抓住大夫的衣袖,慌乱的请求道:“大夫、大夫,你再给看看,把孩子保住吧••••••要不我们怎么跟小姐和少爷交代!小姐,她若是知道了••••••”
老大夫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老夫无能,胎息已止,无可保啊。少夫人是否心思郁结?劳累过度加上惊吓,这一番来势汹汹,若不尽快止血,恐伤其心脉,哎••••••子息总会再有的。”
柿阳圆睁着双眼呆愣住了,她眼眶中又有颗泪珠掉了下来。
青尤把她扶住,上前低声道:“大夫,那血可止住?少夫人现在怎么样?”
大夫说道:“血暂且止住,但针灸之力不能治愈,还需几位将少夫人的腰身下体垫高些。我写副药,为她补足心力气血,待服下以后再看,若是气力足,就得尽快下药清干净身子,将血块清出来,以后才能气血顺畅,再有子息。”
堂中婢子都沉默了,谁也不敢接话,偏偏柿阳伤心的说不出话来。
青尤点了点头,回头看了柿阳一眼,低声道:“我随大夫去抓药吧。”
这是件大事,青尤出门抓药前就差人去告诉了老太爷那边,老太爷怎样尚不知晓,不过他派来的管家都一个劲呜呼哀哉,心情可见一斑。
老太爷年纪大了,不能伤心过重,也不来孙媳妇的院子,只派了管家过来,有了老管家坐镇,屋里总算有了主心骨。
青尤抓了药回来,老管家就将柿阳这个乱了阵脚的丢出去亲自煎药去了,然后将屋里的所有人提溜起来问话,又叫青尤马不停蹄的派出去查探。
文熏一个人睡在昏暗的内室中,整个人如陷入深水般浮浮沉沉,时而恍惚的看到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烛光,听到她们在外室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时而陷入梦魇,梦到自己滑落人工湖里时的窒息和冰冷,然后梦境一转,又看到殿遥被人用鞭子抽打,他却已经人事不省,没有半分挣动。
接着,她感到万分焦急,像在跟谁赛跑似的,火烧一般坐立不安,可偏偏又醒不过来,自己跑的气喘吁吁,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最终还是没有追上。
这一夜,大将军府把门闭的紧紧的,如往常一样,然而没人知道,府里今日所有入口戒严,任何人不能出入。
从花园的湖里捞上来一只黑色小狗的尸体。
啼笑院的侍妾薛芝匀,跪在了文熏房门外。
事情看似是场意外,然而出事的湖边,那块石砖整个被人挖松了,昭示着整件事情绝非偶然。
—
一个黑漆漆的暗室中,月光透过小窗照进来,却太过微弱了,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忽然,死一般安静的室内响起了衣衫扑簌的声音,一个颀长身影走了进来,他在黑暗中抱拳躬身,低声道:“少爷,紫楼少爷刚传信过来。”
这声音正是多日不见的简予。
“说吧。”另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才知晓原来这寂静的黑暗中原本是有人的。
简予却有了片刻的沉默,他脑中回想着刚才那个紫衣人冷淡的语调:紫楼失职,少夫人戌时遇险,意外滑胎。
他方才狠了狠心,沉声道:“今日戌时,少夫人意外遇险••••••滑了胎,她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
语闭,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让人窒息的沉寂弥漫在其中。
寒意渐升,本就阴冷潮湿的地方,更加连一丝人气都散去了,叫人站着就脊背发凉。
戌时,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前。
她已经有了孩子?
却在刚刚,孩子又离他们二人远去了。
“你回府里,查清楚再回来。务必••••••保全她。”过了许久,那个声音才自黑暗中响起,沉沉的,叫人听的压抑。
简予拧起了眉:“可是,少爷这边••••••”
“我这儿用不着你。”
简予应到:“是。”
接着躬身退了出去,暗室中有恢复了沉默。
里面的人再没有过半点动静,盘着腿坐在窗前,对月无声,从不嗜酒的人,忽然想讨一壶酒来,沉沉的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