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熏这么大个人落入了水中,激起一阵水声之后,那假山之后藏匿的人影就探了出来,穿着府里的工服,竟然是个身材瘦小精干的女子。
正是前日袁宛妹房里的那一个。
她往前摸了两步,才将大致看清了水中的人影,嘴角就勾了起来。
心中一喜,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落入水中就是个死。
正当此时,却见院墙上一个人影闪过。
同时响起了扑簌簌衣袖翻飞的声音,因其身法极快,软绵绵的布料发出的声音都透着凌厉。
那女子心道不好,急忙往假山后头缩了回去,自觉藏好了之后竟又抖着胆子偷看了一眼,屋檐上一个漆黑人影翻身下来,他的衣摆在空中展开,光火映在上头,让人看清了他黑色衣袍上精致的深紫色花纹。
猛地睁大了眼睛,女子脑子一片空白,府里穿着紫衣的高手,除了殿紫楼还有谁?!
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府中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还有许多刚入府不久的,根本听都没听过他。不成想恰好在这里?
这下一来,假山后头这位,全身都僵了,动都不敢动弹一下,事情能不能成也理不得了。
可饶是如此,早已经足够被他发现,紫楼无欲无情的双眼精准的看向了她藏身的那处假山,却无暇理会,收回了视线动作不停。
他落地后迅速奔近,靴子在文熏踩过的石砖上轻轻一点,那块松动的石头却纹丝未动,接着他飞身入水——
其实他自从殿遥入大理寺那天起,就奉命暗中保护文熏,除了孙陶接她走的那日他没跟着,其余紫楼一直坐在距离大理寺百米外的一座酒楼的檐角上看着她。
暗中跟了几日,却没想到在府中出了纰漏。
他确实没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过去,是有意想放长线钓到歹人的踪迹,但到了此刻却顾不得了,是他托大,才害得文熏落水。
不过也已经足够,府中谁起了歹心,容后再治,全跑不了。
他直接将文熏从水中捞起,踩着石岸一步一步扎实的上了岸。
女子如同一条单薄的死鱼,满身湿滑,瘫在他双臂间,带着层层叠叠湿透的衣衫,像是捞起了半池的枫叶,湿湿的糊了他满身。
两人泡了水的重量,对紫楼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步履不停,结实的手臂也没有半分颤抖。
然而他本就冷淡的面色此时更加阴沉到底,水珠顺着他清晰的下颌滑落。
因为他捞起来的人,明明掉入湖中才几个呼吸间,连水都没喝上几口,却已经没了意识,而她满身,全是混了水的血迹。
莫非入水前受了伤?可就算是暗器飞剑,也没道理他看不到。
紫楼面色凝重,不敢再耽搁,上了岸就往少爷的院子走。
文熏满身湿透,此时出了水凉风一吹,整个人都透了,无意识的跟着风哆嗦了一下,却十分微弱。紫楼见她双目紧闭,嘴唇已经紫了,他的眉心拧成了个疙瘩,脚下速度愈快。
啼笑院里,青尤跟柿阳俩人刚准备分头找文熏去,“我直接去主院,你往花园走吧······”
言闭,却见黑暗中有人影过来,还不待定睛一看,那人已经行到了灯前。
锦衣夜行,满身湿落,却不见狼狈,夜中妖般带来了溺水的女子,身后落了一串血珠,在地上反着粼粼的月光,美的凄厉。
柿阳周身冰冷,不敢置信的瞪着来者,努力找着他怀中穿着熟悉衣衫的人的脸,确信是出门时还全须全尾的文熏。
回来却成了这幅灰拜的样子。
“小姐!!!!!”
青尤猛地瞧见了俩人满身的血水,周身一震,也跟着退了一步——
若说殿遥被带走时她的心里就塌了,其实也还留着半壁希望,可此时看见这副模样的少夫人,她才发现残垣断壁还能再轰然倒塌一回。
紫楼脚下根本没停,从俩人中间一步跨过了门槛,招呼也不打,就进了内室,身后一串人都跟着他呼呼啦啦的扑进了内室。
他将文熏放在了床上,旋即说道:“少夫人身上有外伤,赶紧找大夫止血。另外先换了湿衣服,头发也全擦干。”
紫楼放下人脚下也没停,跟着就转身出了门,衣袂颤响,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青尤连话也顾不上说,跟着就大步跨过了门槛找大夫去,月光下,她嘴唇都白了。
此刻真的感受到了绝望,原想少夫人能带回些少爷的消息,谁知出了门的人,回来竟生死未卜,这让人哪里还敢想少爷的处境······
柿阳此时已经哭了出来。
窗子和门都封紧了,卧床上的帷幔也放下来,她一边眼泪流个不停,一边和另外两个丫头一块帮文熏脱衣服。
可这人嘴唇青紫,昏睡着眉头也拧的死紧,不知是痛还是冷,身子也颤个不停。
几个丫头都有些吓到了,柿阳一边脱湿衣服一边哭哭唧唧的说:“轻点!呜······都小心着点,别、别碰了伤口······这到底是伤了哪里?呜呜,怎么这么多血······”
可是身子虽凉,却依然没找到哪里有伤口。
门开了又关上,一个丫头急急忙忙的提着一大桶热水,兑一兑倒进了木盆中,快步进了内室:“热水来了!”
柿阳这又赶忙去拿棉布,沾了热水将小姐全身擦暖些。
正擦着,她的手却猛地僵住了。
顺着她目光望去,几个丫头全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此刻脱了一身湿透的衣裳,她最后一层中裤褪下来,整个纤细窈窕的横陈床上。
她雪白的双腿,从腿根处起遍布蜿蜒而下的血痕,叫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