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熏不断在脑子里重复她在地图上看到的那个线路。
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急速从包袱皮上撕扯下一条布料下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能写下字迹的笔,一时着急,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就在雪白的布片上画了起来。
快点!快点!快点!
脑子里那片段式的记忆正在快速消退,她只能凭记忆尽力重复下来,手指上疼不疼也没感觉到,只觉得忽然没水了,就抬起手又在上面补了一口,血又淌了下来,她接着继续画完了。
停了手,她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红艳艳的简易小地图,难看是难看了点,但是大致意思是没错的,上面也标注了些关键位置,殿遥应该是能看懂的。
于是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感到右手食指一阵锐痛。
文熏瞧瞧自己的指头,血居然还在渗,一时着急力道没控制好,把自己的手指搞的惨不忍睹,她一阵心疼,嘶一声把脸皱了起来,又急忙去找条干净的布来把手指包扎起来。
刚从包袱皮上撕下了一条白布,正小心翼翼的往伤痕累累的指头上缠,帐帘忽然被人掀了起来。
“蒙枫你在不?王爷找你••••••”
猝不及防的,男人一低头钻了进来,正是王爷身边的侍卫满。
而那张血书地图就摊在案子正中上大咧咧的晾干着,满一眼就看到了。
现在藏已经来不及,文熏一时傻在了原地。
满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朝那块血书走去,“这是什么?!”
他拿起了那张红艳艳的布条来回打量着,“这是什么?!啊?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随即他转过头来,怒目圆瞪的逼视文熏。
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僵住了,脸色猛地涨红了,又青了下去,目呲欲裂,“你、你••••••”
往下看,一只箭羽已经钉在了他的胸口,整箭穿胸而过,将他人扎了个对穿。
满高大的身躯徒然倒地,再也起不来了。他死不瞑目,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从未看在眼里的一个傻小子盗取了营地的机密,还将他一箭击杀。
看到满失去光彩却仍然不肯闭上的眼睛,文熏浑身剧烈的抖了一下,将手里的弓箭猛地扔在了一边。
脸色甚至比地上的死人还要苍白。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却是第一次这么毫无遮掩的看着被她杀掉的人。
她的手,也已经沾满了血腥。
她前世学了半生的竞技体育,最终不过变成了与之违背的杀人利器。
然而没过去多久,她僵硬的身躯忽然又动了起来,从地上一跃而起,先去把那张血书地图折叠起来放好,动作居然还算流畅,脸色也沉稳了很多。
再也没多看地上满的尸体一眼,就如同那里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棉花枕头。
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若要偿还杀孽,也得等她毁掉铜象再说。
到了夜里,营里火把大都熄灭了,只剩下寥寥几只燃在营地正中,除了夜里执勤的士兵,大家也都进入了睡眠中。
文熏提着一只野鸡等在营帐内。
那只鸡看起来就是只再普通不过的猎物,死的干干净净了,然而实际上,鸡的肚子里已经被文熏塞上了东西。
她将地图卷成一个细细的烟卷形状,再用之前留下的一块野猪皮紧紧的包住一层用来防水,然后就暴力的将此物塞进了死鸡的肚子里。
营地上夜巡的士兵不怎精神的从帐前路过了,文熏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然后迅速的从帐中起身,将脚步声压到最低,急速的朝一侧飞奔过去。
她想要出营地,当然从营地大门是不可能的,那里时刻有士兵把守,她要去的是很少有人去的一个角落,拜她整日四处游猎所致,总算发现一处没什么人注意的缺口。
如果想要干坏事,从内里破坏要比从外容易的多,她整日生活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所了解,想要做些什么小动作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果然,她顺利的出了营地,将那灯火抛在身后,便顾不得注意动静,只飞快的朝着河边跑过去。
河道已经被殿遥占领了。
现在顺流而下,就能进入他的怀抱。
文熏跪在流水不息的河边,用手簇起一捧冰凉但清澈的河水,将脸埋入其中,唇边抑制不住的勾起笑来。
这水的气味好像他,冷冽清凉,清气扑面而来。
心情随之好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她将那只死鸡抛进了河中,用手推着水,将它送到河中亚,它便只留下一点痕迹,没入水中了。
但这河深浅适中,水流很足,这只鸡的本身的重量能保证它隐没在水下,不被淮军看到,却又不至于像石头一样沉沉坠底,总能顺流而下的,待到了明天早上,鸡吸足了水,便会涨大浮起来,到时候早已经到了虎狼军的领地,他们捞起来,会仔细检查,就能发现文熏藏在其中的玄机。
希望早上守河的兄弟动作快些,能赶在明日送粮食的车出发前改变路线。
她傻兮兮的冲着河水祈祷了一句,才站起身原路返了回去。
第二日,淮军营地里王爷身边的满侍卫不见了。
他无公务在身,竟然没随时待命,这倒是奇怪了。
文熏的帐子紧紧的闭着,她在角落里抱着腿坐着,一整夜未眠、眼睛保持着瞪着的动作,很是有效果,此刻的她面色灰白,眼圈青黑,眼白上还布满了细密的红色血丝,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此时也混乱不堪。
在她一步外,就躺着一具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满到了没?王爷那找他两回了。”
“满侍卫回来了吗?四处都去问了没?”
“回长官,没有!满侍卫连今早的饭例都还没领呢!”
隔着帐子,她听到了外面有人找满的声音传来。她站起了身,拽着满的肩膀,拼命把他拖动了两步,力尽之前,总算是探出了帐子。
她站直了身子,一边喘气一边道:“不用找了,他在这儿。”
众人茫然的望过来,只见满倒在地上,从她的帐子里露出个头来,露出的脸上大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