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军,主将殿遥的军帐中。
昨夜抓回来的战俘中有一名身份特殊的,林将军提去审了,今晨殿遥接班继续审讯,于是天不亮便已经醒了,他先将脚踩在地上的毛毯中,穿上银色的靴子,然后站起来,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到衣架前,将白色的中衣披在身上,将绳结一个个系起来。
林良功在帐外,将帐帘掀开一个小角,露出了外面还黑暗着的夜色,他探了头靠近,“将军?”
殿遥垂着眼睛,一边应道:“嗯。”一边将桌上前夜残留的一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看殿遥已经起了身,林良功刚要进去,却听见一阵脚步声袭来,他一转头,恰巧看见一个小兵提着个什么东西奔到面前,冲他猛地行了一礼,然后冲着帐里叫道:“将军!河道有异!在水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林将军一瞧他手里湿淋淋的不过是一只泡的鼓胀的野鸡,原想呵责他,一转眼却看见他另外一只手里还有一个白色的小皮囊,于是赶紧摆摆手:“快进去,快进去吧。”
那小兵登时莽莽撞撞一鼓作气的摔进了主帅帐内,手里的野鸡滴落了一滩水,殿遥却并无任何不快,帐帘吹进一阵寒风,将他倾泻的黑色长发拂起,他穿着单薄的中衣站在门口却恍若无所察觉。
他将手抬了起来,轻轻勾了两下,那小兵一时怔忪,卡壳了一秒才慌忙将手里的皮囊放在了殿遥的手上。
“将军,刚才发现这只野鸡顺水飘来,我们将它捞了起来,外面并无任何异常,只是这野鸡的肚子里藏着这个皮囊,班长一发现就令小的速速呈上来给您。”
殿遥手中接着那湿淋淋的一团乱的皮囊,他用一只白净的骨节纤长甚至称得上纤美的五指将那皮囊剥了开来,里面卷着的一小块白布便露了出来,经过这几番保护,那布块竟然还是干爽的。
打开那块白布,一眼望去只见上面赫然布满了暗沉的血色,再定睛去看,原来那些凌乱的线条正是以崇山为中心四周的地形,下方还写着一行血淋淋的小字:寻王今劫粮车。原来拿上面一根曲折的线,正是寻王伏击的路线。
殿遥眼看着,眉峰就拧了起来,一滴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将那以血书就的“寻”字晕了开来。
殿遥昨日连下两成,叫寻王吃了个闷亏,寻王本要找他讨回,谁知道眼看这第三回合竟因为其中掺杂的一个默默无人识的内鬼而失败了,殿遥轻而易举的赢了第三回合。
林良功看了半天才瞧出点门道来,立时惊道:“将军,寻王明日要劫粮草!这路线图都画出来了••••••”只不过或许是急迫,那下笔的人以手书就的血图上的笔触实在一言难尽,叫人好不容易看懂了一转眼便又晕了,活活能将人逼疯,他干笑一声,“••••••不知是哪位高人,笔法不凡。”
殿遥蹙眉看着,过了片刻,他沉声道:“叫护送队今日照常按时送粮,路线不变,但要随时做好抛车的准备,情况有变时不要恋战,人全都退回来。”
林良功笑不出来了,将一双眼睛瞪大来:“将军!咱们不转变路线或是多加人手趁势反击一通?”
殿遥抬起头来,半睁着的凉丝丝的眼睛对上他,“你知道这信出自谁手?他到底是好意还是请君入瓮?”
林良功一窒:“这、这••••••我只是、料想他费了这般力气,不想是骗人的••••••”
殿遥:“今日正好将计就计,来试试淮军的这位内鬼到底站在那一头。”
林良功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可惜,“可将军,咱们不能想个折中的办法吗?万一这图画的是真的呢?就这么让李寻一把?”
殿遥垂眸看向手中血染的布条,“他笔触这般焦急只怕处境不好,若我们平白躲过了一击,说不好李寻会对他起疑心,只怕危险。就暂且让李寻一出又如何,有来有回才好玩,况且,这位‘内鬼’若真是咱们这边的,先帮他在淮军坐稳也未尝不可。”
林良功这才放下了心来,随即便像个邪教一样将他的主将大肆夸奖吹捧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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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军一群黑衣蛮族之中,忽然冒出了个备受宠信的椋人女子。
她黑发奇长,又柔又亮还打着毛茸茸的卷,与山中日晒风吹的女人截然不同,脸皮白生生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穿着锦绣的层层叠叠的纱覆,进退流香,每每淮乡人都将她当成个活的瓷娃娃似的景儿看。
可这位寻王眼前的红人女子虽然锦衣玉食,却偏偏在掌间带着一串沉甸甸的铁链,她双手被那粗重的铁链坠着,一双雪白的手腕只怕要断了似的。
军中都在私下里流传着:这位女官,她虽然看着柔软却是个狠角色,能将男人一击毙命,原来就有个傻子见色起意,却被她轻而易举的杀了,王爷这才不得已给她带上了一副镣铐,可就算带上了镣铐,大家尽管觊觎她,却谁都不敢贸然进犯。
自文熏言明的那天起,寻王便准她每日着女服,还贴心的找来了名贵的衣料给她,只是说“女子天生便是要美的。”
她穿着一身珍珠白的广袖长裙在寻王帐中,且越发放肆了,坐没坐像站没站像,随时吃喝,寻王通通都纵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