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天晚上,文熏又失去了铺着厚皮毛的床,睡回了地上一张垫子上。
睡了两天温暖的床,猛然间睡到这儿还有些不习惯呢。
就在大圆帐旁边的一个小小帐子里。
谁知道殿遥又怎么了,文熏下午刚从河边回来,就见到殿遥也在,她正要脱掉身上洗衣服时弄的潮湿的外衣,就听他面无表情的说小帐搭好了,让她睡到该去的地方。
文熏当场扭脸就走了。
这里倒也不赖,虽然不如殿遥的帐子那么大,睡的也是跟在营帐里一样的垫子,不过有睡的地方,还有张圆桌,什么都不缺。
她一个人在这里还自在呢。
文熏一个人舒舒服服的睡着,寒冷的早上理所当然的赖在床上不肯起,谁爱伺候谁伺候吧,反正她才不管殿遥洗漱更衣呢。
等到殿遥忙去了,她再随便去晃一圈,岂不美哉。
然后直到太阳都升到半空了,外面暖洋洋的,文熏才爬起来,慢吞吞的去殿遥的帐子。
刚要掀开帘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吵吵嚷嚷的。
文熏顿住了掀帘子的手,扭头看向一旁守着的张栋葛,无声的用口型问:“谁在?”
张栋葛也只张嘴不发出声音:“薛夫人和大人。”
她慢慢把耳朵贴在帐子上,用力听里面人的声音。
薛芝匀的声音闷闷的:“还想叫它替少爷保平安,谁曾想仗还没打,它先断了••••••少爷,它是如何断了的?”
文熏心里猛地内疚了一下,后又提了起来。
殿遥:“••••••我不知道。”
文熏心说他这倒不是假话,以文熏这种被烛台燎断的奇葩方式任他也猜不到。
薛芝匀:“不知道?少爷怎会不知,剑是您的••••••莫非,竟有人悄悄进过您的帐子?还是说••••••进过这里的,也只有少夫人,难道是她••••••”
殿遥打断了她:“薛芝匀,你不要再猜了,就当它是为我挡灾真的保平安了吧。”
文熏听到他这么说,不由的把眉毛皱了起来,她没想到殿遥竟会为了她开脱,不论是不是为了不让薛芝匀再生事端••••••
都谢谢他,但是,不必了!
文熏咬了咬牙,一把掀开门帐进去了。
薛芝匀手里捧着那条红色剑穗,哀哀切切的望着殿遥,“这一条穗子,确实算不得什么,就算妾身相比少夫人都算不得什么,可是,它是我几个夜里熬出来的,少爷,这样你都不肯告诉我吗?”
殿遥不为所动,俊朗的五官没有丝毫表情。
薛芝匀颓然垂下了目光:“我懂了••••••”
文熏忽然心中一抽,细细的疼起来,就是这样,殿遥的心不知是什么做的,如此冷硬,连薛芝匀这样日日陪伴在他身边几年的女人都能不为所动。
文熏看着她,忽然脑海里闪出那天在关外驿站被殿遥当头棒喝的自己。
他的心里,是真的装不下女人的啊。不屑安慰、不屑隐瞒、更不屑哄骗,外人羡慕做殿夫人的风光,可做他的女人,应该是最可悲的女人吧。
文熏听到自己清清楚楚的声音压过了他们:“别问了,剑穗是我弄坏的。”
站在帐子中央的一对风华正茂的男女闻言惊愕的向她看来,文熏目光不躲不避,“是我弄断的。”
殿遥硬挺的剑眉皱了起来,望着文熏的目光深深的,“你这时候来干什么?”
文熏不去看她,朝着薛芝匀走去,眼光复杂,就像在看曾经傻透了的自己,“是我那天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把它烧断了,抱歉,应该早点告诉你。”
薛芝匀面无表情的回视她:“果然是你。”
她站起身来,走到摆放殿遥的剑的小案几边上,回身说:“少爷的剑一贯放在此处,可那烛台摆在桌上,帐中走到这里也要几步,少夫人,你如何能把烛台打翻在这儿?”
文熏皱了眉,就知道薛芝匀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很懒得解释,却不得不耐下性子,“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端着烛台到处走动了。”
薛芝匀不肯善罢甘休,“端着烛台到处走?呵,少夫人,您不如说是看我不痛快,不喜少爷剑上带着我的东西就故意把它烧断了来的让人信服。”
殿遥:“我有很多事要忙,薛芝匀你没别的大事就出去。”
薛芝匀立马扑在了殿遥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少爷觉得这是小事,可对妾身来说,这却是大事了,难道少爷当真如此偏心,少夫人毁了妾身的心意,少爷就不管不问吗?”
文熏翻着白眼看着粘在一块的俩人。
殿遥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文熏,缓缓说:“也对,是该罚。”
文熏心里一紧。
薛芝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殿遥:“那就罚你,再做条一样的补偿给她,还挂我剑上。行了行了,不用再啰嗦,我那一堆事等着呢。”
薛芝匀的鹅蛋脸刷的白上来一层,这算什么惩罚?不过是小惩小戒,做做样子,罚不罚都没什么两样,可殿遥明显开始不耐烦了,她不敢再多说。
文熏也变了脸,让她担水劈柴都好,面壁思过也行,再做一条——这是见鬼的什么惩罚?除了薛芝匀这样的女人,谁会做啊?!
薛芝匀白着一张俊俏的面容,欠身告退了。
文熏直接撇开脸说了一句,“我不会做。”
殿遥闲闲的坐在了软垫上,事不关己的喝起茶来,“不会做就学,反正你弄坏了我的,你得补回来。”
文熏:“这地方我找谁学去?”
殿遥:“我怎么知道你们女人?自己想办法。”
文熏炸起来,气的原地团团转,“我不会就是不会,这里除了薛芝匀,还能有谁会?回京城我给你买一百根儿。”
殿遥冷笑一声,“所以谁让你要站出来承认。薛芝匀不过是想找借口闹腾,再黏在我身边而已。”
文熏闻言忽然猛地一顿,继而转过身来盯着殿遥,寒声道:“她想黏着你有什么错?她一个人远在这么危险恶劣的地方,难道不应该粘着你?她的东西被人弄坏了不该找人赔偿吗?”
这像是触了她的逆鳞,此刻的薛芝匀,不就像是嫁给殿遥的她。
他对薛芝匀果然也是这般态度。女人啊,不论陪在他身边多久,都只是利用或是暖床的价值吗?丝毫不值得被尊重,被疼爱,他的眼里除了国家大事,别的所有都可以被忽略吗。
殿遥倒是有些惊讶她突然的发难,这家伙一向脾气好,竟然为了薛芝匀恼起来。
他挑起眉,“殿夫人,你倒是头一个这么为侍妾打抱不平的少夫人。”
文熏缓缓的点头,说道:“对,对••••••因为她跟我一样,就算她不是自己的双脚一步步走来的,就算她没有被你利用了全家,可她也一样得不到你的任何在意和迁就。”
殿遥闻言拧紧了眉头,开始扭头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殿遥看着她认真的说:“我那天晚上说的,你还忘不了是吗。”
文熏嘲讽的一笑:“怎么可能忘。”
殿遥叹了口气,说:“那时是你惹我生气,我说了重话。也不全是那样••••••”
他轻声说,很轻很轻,像是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说了这句话,“谁的心不是肉做的呢••••••”
此刻,他英俊的侧脸沐浴在阳光中,却奇异的依旧不显丝毫温度,反而清冷的双眸垂下,被浓密的睫毛遮着,看不清其中情绪。
却显得意外单薄。
文熏果然没有听到,她也无力去细纠,“不,你说的话不重,不过是敲醒了我而已。”
殿遥:“那天我说了气话。我娶你,不光是因为文家,也因为你。”
也因为你。
文熏愕然的抬头去看他,他此刻面无表情,却无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