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月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周晓跟着当地的渔队干活，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余明月打扮得体，突然说要带周晓去见个人。
两人到码头搭船。
周晓：“去到那儿久吗？”
余明月：“不久，估计午饭前能到。”
周晓：“我们去干嘛啊？”
余明月看他好奇着急的样子，不禁笑道：“去了你便知道。”
周晓看着余明月的笑颜，也忍不住内心雀跃，“阿姨，你笑起来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很好看。”
余明月摸了摸肚子，突然伤感起来，“这眼睛最好长得像你爸，你爸的眼睛最好看了。”
周晓强做镇定，“别别别，他整天凶神恶煞的，还是长得像你好。”
余明月淡淡地笑了，两人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是没有再提起周路安。
他们找到了“不渡戏社”，那是一橦在市集里标新立异的建筑，在门口处有着上海新式的灯牌，上面写着今天要上的戏。这东西在上海已经普及开来了，在这里可是稀罕东西。
余明月和周晓进了戏社，里面远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人也是很多。只是这儿的人做什么好像都很不着急，那么多人在一楼吃饭喝酒买票却并不像上海的戏楼那般吵闹。这也是周晓对江南之地最深刻的印象，有水、如水。
两人走到售票处。
售票员：“夫人你好，请问你想要买哪一场的票。这个时间段就只有等一会儿的《天仙配》。”
余明月：“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们的老板陈尽斯在吗？”
售票员很礼貌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售票员，恐怕帮不了你。如果不看戏，吃饭喝酒请到那边去。”
余明月：“我有急事找他，能不能替我传个信？”
售票员：“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
余明月有些失望，刚想离开售票处时，余明月发现了陈尽斯的贴身小厮小杰。
余明月连忙叫他，“小杰！”
小杰闻言望向了余明月，一眼他就认出余明月了。
“余小姐？”
余明月：“是我！”
小杰从售票口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余明月，“余小姐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到哪去了？我们少爷可是一直在等你回来啊！”
余明月：“你们少爷在吗？我有事找他。”
小杰：“他出门去了，傍晚晚上才会回戏楼。你先上楼看出戏，估计戏完了他就回来了。”
余明月，“那好！我们先看场戏。”
小杰：“来，跟着我上去”
小杰给他们两个安排了贵宾座，离舞台很近。在戏曲正式开始前，一个穿着紫色旗袍搭一件白色镂空的披肩的女人走到了舞台中央，一身不适合她的成熟衣服和有些艳俗的妆容却依旧遮掩不住她那年轻肌肤散发出的青春气。
她站在话筒前，缓缓开口：“你们好，在好戏开场之前我为大家带来一首小曲。”
台下一阵掌声……音乐也随之响起。
接着一群舞伴从后台的两边循着舞步上台，女人开口，唱的不是戏曲居然是上海的流行曲。
周晓仔细地看着舞台上的女人，怎么越看越熟悉，他见过她！他肯定见过她！
一曲终完，周晓起身对余明月说：“阿姨我得出去一下，傍晚一定准时回来！”
余明月：“你去哪？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可千万别走丢了。”
周晓：“傍晚我一定回来！”
周晓说完就往后台的方向去了，刚到后台门口，那女人却已经换了一身素衣背了个小巧包包，从门口走了出来。
周晓下意识地躲了起来，然后跟着她走出了。
周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着她出来，也许是他认错人了，也许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有关上海的一切，都是个结。
没过多久，那女人弯进了一条巷子里。这边又是人流较多的地方，所以，周晓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周晓跟着进了巷子，但是人已经不见了，他正打算放弃回去的时候。传来了那女人的声音。
“你打算跟我跟多久？”
周晓回头一看，那女人就双手插在胸前懒懒的倚靠在墙上。
周晓这会儿看仔细了，也想起了她的脸，她不就是他在上海偷偷去逛窑子时的陪酒女小芊吗！
周晓：“你是从上海来的吧？”
小芊：“不好意思，我没听过这地名。”
周晓走近看她，“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在窑子里遇见的那个头牌！”
小芊突然措不及防地给了周晓一巴掌，周晓完全没有意料到，他被打完之后很生气。
“你干嘛？！”
“我干嘛？第一，你跟踪我。第二，且不说我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难道她没有名字吗？你直接就说别人是窑子里的头牌，要是落到旁人耳朵里去，是会毁了一个姑娘的清誉的。”
周晓这会气焰不敢太嚣张了，“我……我知道，你叫小芊。”
小芊：“巧了，我也叫小芊，可我不认识你。你说的我也通通不知道！今天我们就说清楚了，他日要是在哪遇上了，千万可别乱认人！”
周晓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可是，一样的名字未免也太巧了，而且张脸他确定不会认错，还是她别有用心，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实你大可不必隐瞒，我只是想知道，你来这儿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小芊白了他一眼，“神经病！”
接着她转身往前走，“你要是再跟着我我们警察署见！”
周晓没有再跟上她，他准备回去找余明月。那个女人，但愿真是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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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都散场了，陈尽斯还是没有回戏社，小杰带着他们去找他。
周晓是在离戏社不远的一个小湖旁边见到陈尽斯的，远远地小杰指着那个正在垂钓的男人说，“那就是我们少爷！”
待他们走近之后，周晓有些惊讶，他一身普通的衣裳，哪像是个大戏社的老板。
陈尽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鱼竿，轻声做了个手势。“嘘……”
接着鱼好像要上钩了，陈尽斯站了起来，用力地拉起鱼竿。但是随着“噗通”一声，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尽斯气急败坏地把鱼竿扔在了地上，“小杰不是跟你说了……”
陈尽斯回过头来，周晓这才看清他的脸，他比周晓年长许多，但生得白净，五官看着也刚毅俊俏。这下子倒是让周晓有些自愧不如了。
陈尽斯回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余明月，陈尽斯满是惊喜，但下一秒看到她挺起的肚子时，眼里又多了一分落寞。
两人久久地注视着对方，余明月先开口，“尽斯，好久不见。”
陈尽斯没有马上回应她，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余明月。
“你终于回来了。”
余明月：“是啊，我终于回来。”
…………
余明月把所有的事情都跟陈尽斯说了，就连自己杀了邢利斌的事也没隐瞒。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陈尽斯从小就喜欢跟在余明月后面“新娘子、新娘子”地叫。余明月被卖走的时候，陈尽斯伤心了许久，就连同他交好的余昊他也断交了。而余明月对陈尽斯也是信赖的。
陈尽斯说是给周晓安排了份差事，叫他第二天早上到同样的地方找他。
周晓为了赴约还特地穿了他的衬衫和西裤，好显得精神。
临走的时候六婆说，“穿得油头粉面的，小心被哪家姑娘抢去了！”
周晓臭美地作势摸头发，“六婆，想夸我你就直说！”
六婆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却还是故作正经地说：“赶紧去赶紧去！看见你我就心烦。”
周晓：“那我走了，回来给你带吃的。”
周晓早早地就来到陈尽斯昨天钓鱼的湖边，可他没想到陈尽斯来得更早。还是昨天那个位置，只不过他没有钓鱼，就是躺在椅子上看书。
周晓走了过去，他礼貌地自我介绍：“那个陈叔好，我是周晓。接下来的日子承蒙您的照顾！”
陈尽斯懒懒地开口：“去！帮我把箱子里的鱼竿哪去来。”
周晓“好”了一声，就屁颠屁颠过去拿竿子了，他刚打开箱子，就被陈尽斯用力地踹了一脚，直接扑进了湖里。
湖不深，周晓在湖里挣扎了几下，还好在渔队那些天学会了游水，很快周晓就游上岸了。
陈尽斯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周晓很气愤，他仅剩的衬衫这么被糟蹋，他对着陈尽斯吼道：“你们这儿的人都神经病啊，动不动就戏弄别人！很好玩是吧？”
陈尽斯不以为意，“你叫我叔叔，我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呢。我也就比你大了六岁。”
周晓还在气头上，“看起来比我年轻？我，今年才十九！”
陈尽斯：“不错，在这里必备的技能游泳你是会了！那么……”
周晓：“那么什么……”
陈尽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周晓。
周晓很惊讶他居然有枪，他往后退去，“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啊，这可一点都不好玩啊，小心走火啊！”
陈尽斯往前逼近周晓，然后把枪放到他手上，“看来胆子不行，得练练。”
周晓不敢握枪……
陈尽斯：“没让你杀人呢你就怕了？这东西，人人见了都怕，可我不怕，因为我知道，我只会用它对着我该对的人。”
周晓听了他的话，脑子里突然浮现周路安被张泉殴打在地的场面。他顿时握住了枪。
他注视着手里的枪， “我想变得更强，想为我父亲讨回公道。”
陈尽斯却收起了刚刚严肃的模样，“听说你读了好多年书，那正好，梨园缺个上课的。你每周三周四来给他们上课，教他们写写字，读读书。我会给你发工资的！至于这枪，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周晓：“谢……谢谢……”
陈尽斯：“别谢得太早，以后有得你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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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这天梨园格外热闹。 几个年纪较小的演员炸开了锅似的。
“姐妹们，你们听说了吗？邹老头走了！等等来给我们讲课的是个小伙子。听社里的伙计说长得贼俊俏了！”
“真的假的？华苼你可别骗人啊！”
“有没有骗人！等等你看了就知道了！”
“切，能比得上我们陈老板？在我心里，陈老板永远最帅！”
小芊也在，她开口说道：“好了大家都安静点吧！等等讲课的先生就来了。”
小芊在梨园是花旦，平时不争不抢，性子内敛。梨园里兄弟姐妹们都挺听她的话。
周晓穿着陈尽斯给他买的新衬衫，紧张地进了课堂。
他看了一眼来听课的人，发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小芊。
“你们好，我叫周晓。是代替邹先生来给你们讲一些基础的文化知识的。”
华苼调皮地笑着说：“周晓哥哥，今年多少岁，怎么长得这么白嫩？”
这个称呼不禁让他想到了邢雅书，这还是第一次除了她之外的人这么叫他。
周晓：“在课堂上不涉及私人问题。因为你们的文化基础都不一样，你们陈老板只要求你们能够认字读书和了解一些戏曲方面的东西。所以我们就从最简单的写字开始吧。”
华苼还没放弃，她对着周晓眨眼。
“那周老师，喜欢你怎么写啊？能教我一下吗？”
华苼的话一开口，整个课堂的人都笑了出声。
周晓走了过去，他“心平气和”地对她说：“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以后你自然就会写了。你别再给我捣乱了，你们老板说了，谁完成不了任务那是要扣津贴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严肃起来了，华苼也只好悻悻收场。
接着，周晓开始教他们写字。每个人周晓都有观察，其中会写字的人占大多数，只有少数几个是刚刚开始学的。但是，走到小芊旁边的时候，周晓被惊讶到了，她的字写得很好，周晓注意到除了他给的几个字之外，在空白的地方还写了“黑白无惧”几个字，字迹清晰娟秀。自己的字可能都没她的工整好看。
小芊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得意地看着周晓说道：“老师，我这字写得如何？”
周晓：“很好。你都不需要我教了。”
周晓除了讲课之外，还帮着小杰打理“戏社”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学了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