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麟站在网吧门口，一手死死捏着报名表，一手不停将腕子上的手表举起来看。“怎么还不来，时间怎么过这么慢？”左右不过三步远的距离，让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趟着走了不下七八遍。
“陈麟，怎么了？”
“陈麟，这么急找我们来什么事？”
先到的是表兄弟俩，人还没到跟前，已经远远地边跑边问了。
陈麟赶紧把双手往身后一背，藏好表格的同时，竟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有了一股大将之风。“你们别急，是好事，等人都齐了我再公布。”
已经到近前的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当真也就不再问话。
“嘿，不是听说你被抓回去了？怎么又在这儿召集大家？”突然有一个人从背后拍了陈麟肩膀一下，吓他一跳的同时，陈麟悄悄将背在后面拿表格的那只手垂了下去。
“张满？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陈麟皱眉。
“网吧啊，你和笨熊被抓，我又没被人撵着到处跑，看见微信群里你叫大家在这等，我这不是下完副本就出来了。”张满指指身后的网吧大门。
“你叫我们来什么事？”说着，张满哥俩好似的搂着陈麟的肩膀。
“等人都到齐了再说吧！”陈麟一边说着，一边嫌弃地将高了他近一个头的张满从自己身上拂下去。
“行了，说吧，我看也就这样了。笨熊刚被抓回去，肯定是出不来了。刺客刚刚给我来电话，说他准备期末考个好成绩，好说服他爸给他换个笔记本电脑，所以这几天玩游戏都不用叫他了，他要备考。”张满左右看了看，“剩下的不都在这儿了嘛？”
先来的兄弟两人齐齐点头。
陈麟想了想，觉得没来的只能说他们没福气，于是终于点头。“好吧！”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表格用两只手举了起来，并将有字的那一面冲着众人转了半个圈，保证每个人都能看到。“看，这是什么？”
“这什么？”众人一脸茫然，最后还是张满问了出来。
“报名表啊！有了这张表，我们就可以去打专业比赛了。而且比赛就在明天！明天过后，我们就能成真正的职业玩家了！”陈麟兴奋地说道，却惊奇的发现，现场众人，只有他一个人在兴奋，其他人不是一脸沉思，就是一脸犹豫，但是每个人的表情无疑都是凝重的，除了他。“喂，你们怎么了？多好的机会啊，我们不是说好要组职业战队的吗？”
“陈麟，我想当时大家只是说说，谁也没有当真，况且我们初中都没毕业，高中都没上，年龄也不够，没有哪家公司会用我们的。”兄弟二人中的哥哥说道。
“而且去比赛也不一定能赢啊，又不一定有人要我们。”弟弟补充道。
“你们怎么了？是，就像你说的，比赛也不一定赢，不一定有人要我们，但去比一场又不损失什么？而且我觉得我们一定能打出好成绩，我们排名赛都进百的，一点不比职业选手差，怎么会没有人要我们？”陈麟努力劝说伙伴们，不明白之前都说的好好的，怎么机会送到眼前众人却都退却了？
做哥哥的依然摇头，“不好意思，陈麟，我比你们大一届，我明天有考试，真的不能去，而且下学期我要专心准备中考了，不能再陪你们玩游戏了。”
“没义气！”陈麟啐道，转头又看弟弟，“你呢？”
弟弟看看自家表哥，又看看陈麟，虽然谁都没说什么，但他最后依然摇了头，“我也不去了，我从来没想过做什么职业玩家，都是你们这么嚷，我才跟着嚷的，我只是说着玩。”
陈麟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向对方挥拳头，但仍然忍不住骂道：“你他妈说话当放屁呢！说着玩？”
“对不起。”对方道歉。
陈麟却只回了一个字：“滚！”
兄弟俩走了，陈麟却依然气得呼哧带喘。
“行了，消消气。”张满过来，拍了拍陈麟的肩。
“你怎么说？”这次陈麟没有甩开张满的手，只是瞪着人问，那眼神凶恶的仿佛如果张满说个“不”字，他随时能将人吃了。
“我？”张满将手放下，犹豫了起来。
“别告诉我说，你也不去？”陈麟一手已经握紧了拳头，似有随时出拳的准备。
“哪儿能啊？”张满哈哈一笑，“你以为我和他们一样没义气呢？”张满的手又拍上陈麟的肩，“走，我陪你比赛去，虽然我技术不如你，但选不上又怎么样？就当陪我兄弟过把瘾！”
第二天的比赛很顺利，至少陈麟认为很顺利。他不记得自己前一晚有没有焦虑失眠，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报名入场的，他的记忆只停留在疯狂敲击键盘的那一刻，等他回过神来，比赛已经结束了。
“你渴不渴？我去买水。”比赛完毕，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过于紧张和激动，陈麟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你去吧，我不渴。”休息室里异常安静，众人都在等待比赛结果出来，张满坐在角落里，冲陈麟摇摇头。
陈麟拍拍张满的肩，走出了休息室。对于自己的成绩，他并不太担心，团战他不敢保证，但最后的个人赛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杀进了前五，综合成绩怎么算也在前十之内，甚至更高，所以此时陈麟彻底放松下来，他相信会有公司来找他签约的，而且应该是不错的公司。
陈麟灌了一瓶子矿泉水，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等他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却发现张满已经不在了。陈麟又抬头看了看液晶屏幕上已经出了的排名，他的综合成绩在第七，张满在第十四，整比他落后了一倍的名次。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陈麟撇撇嘴，并不当回事，坐进了刚刚张满坐的位置里，安静等待。
休息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有的被一些公司的人招走就再没回来过，偶有回来的，也招呼着等待的同伴一同走了，到最后屋里还剩最后三个人的时候，陈麟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跟着一个来招人的公司的人，死赖活赖着跟到了另一间休息室，或者应该叫办公室。
这里的氛围和摆设明显跟他们那间休息室不同，桌椅一组组的排开，每个桌子上摆放着不同公司的资料，后面还坐着一些一脸严肃的一看就是来面试的考官。这间屋子给陈麟的感觉，更像是年初他跟着老舅去发传单的招聘会。只是这间屋子里的人，也大部分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甚至有的桌子已经空了。
陈麟急了，开始挨桌挨个地问有没有人知道他的比赛成绩，怎么会没有公司要他，但是并没有什么人理他，有的人只是摆摆手让他离开，有的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假装没有听到。陈麟都快哭了，傻愣愣地站在愈显空旷的房间里，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直到有一个瘦瘦小小，又看起来颇有些邋里邋遢的人过来，指着其中的一个桌子道：“我刚刚听到那个公司的人找过你，不过你朋友说你已经走了。”
“我没走。你，你怎么知道？”陈麟下意识的反驳，反驳过后才想起问面前这人事情的经过。而且这人指的那张桌子上的名片还没有拿走，陈麟知道那家公司，一家在国内排名前三的大公司，专门培养职业选手打比赛的，他们旗下光数得上名的职业战队就有三支，还不算在培养的新人。
“我的公司就在他们公司的旁边，”那人指指一旁的另一个桌位，不过光从桌位的大小就能看出，这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你的那个朋友说你比赛完就已经离开了，而且说你并不想要做职业选手，今天不过是纯属陪他来过瘾而已，还说他平时打的比你好，只是昨天不小心伤了手，所以手速才慢了，没有正常发挥。”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朋友？”陈麟的声音都颤了。
“你刚刚不是说你叫陈麟吗？综合排名第七的那个。”那人疑惑反问。
“是。”陈麟肯定点头。
“那个人好像是叫张满……”
“啊！”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麟的一声怒吼给打断了，“他背叛我！”陈麟此时再无怀疑。面前的人与他素昧平生，没有道理骗他，那就是张满，他的好朋友，居然背叛了他！
那人看陈麟眼眶通红、双拳紧握，脸都苍白了，不由过来拍了拍陈麟的胳膊劝慰道：“别这样，还有机会的。我也知道被朋友背叛很痛苦，但至少……”
那人话还没说完，陈麟再次打断了他，“求求你，你能不能把他们公司的电话给我，你们同一个行业的，你一定有办法联系到他们公司的是不是？我没有不做职业选手，我来就是为了打职业的，而且我一直是我们几个人中打的最好的，张满的成绩一向不如我的。你们被骗了，你们被张满骗了。”说到最后，陈麟死死攥着那人的手，已经声泪俱下。
“你跟我解释也没用啊，又不是我公司招的他。好好好，我给你电话，我给你电话好了。”那人见陈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也不知是可怜他，还是怕他把鼻涕眼泪抹自己袖子上，总之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然后翻了个面，在背面空白的地方写下了一组电话号码。“你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他们负责人，你自己去问吧！”
“太好了！”陈麟抓起名片就跑了，连个谢谢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