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要买的东西都想好了?”季显谟弯着嘴角,突然倾身上去。
男人的气息扑过来,安楚吓了一跳,背脊死死靠着椅背,心里噗通噗通的一阵乱跳,一直到季显谟拉过安全带,“咔”的一声插入到锁扣中,她才恍然一个激灵醒悟过来他只是帮她扣安全带。
季显谟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安楚被她看着,心头一热,通过血脉传到了脸上,一时间竟然有些脸红,赶忙借着翻找包里的食物清单掩饰,暗暗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装了镇定说:“都,都买好了,我把清单都列好了。”
季显谟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说:“字写得不错。”
安楚的字迹很修长,带着几分女子的秀美,许是第一次听见季显谟说夸赞的话,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说:“那我们,快点儿去买菜吧,不然该饿了!”
她说到后来,语速明显增快,满满都是难以掩饰的紧张。季显谟将她染上了粉红色的两颊看在眼中,挑了挑眉毛,这才徐徐开车去超市。
……
季显谟自然不是万能十佳好男人,他不会做饭。
然而,季显谟又是一个要求十分完善的人,虽然不做饭,但厨房里却摆着十分齐全的工具,除了柴米油盐。
安楚啧啧了两声,不由得问:“你都不做饭,为什么还要设计个厨房出来?”
季显谟抬了下眉毛,似笑非笑:“你看到过哪个家里是没有厨房的?就算从前用不着,现在不就在用?更何况又不是没有用。”
安楚颔首,掩饰住笑容,说:“我之前不知道你厨房里边儿没有调料,所以……你去买?”
“我去买?”季显谟剑眉一蹙,当即便道:“你去买。”
他一个大男人,去买柴米油盐?只一想想,他就皱了皱眉。君子远庖厨,做饭这种事情,还是全权交给安楚比较好。
安楚抬了抬眉毛,眼睛里都染上了笑,“那你,洗菜?切菜?”
季显谟抿唇,沉着一双眼眸盯着安楚,一直盯到安楚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沉着一张脸问:“要买什么?”
安楚随意说了几样,季显谟轻蹙的眉头直接变成了深蹙,打断她说:“给我清单。”
“就这儿几样东西啊。”安楚眨眼。
季显谟抿嘴,拉长了唇线深吸了口气,好几秒钟后才沉沉的吸了口气开口:“东西太多,记不住。”
安楚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不由闷笑一声,找了纸笔把需要的东西都写下来了。
季显谟有模有样的看了一遍,问:“就这些?”
“嗯,”安楚浅浅的笑,“就这些了。”
季显谟点着头“嗯”了一声,穿鞋子走人。
君子远庖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安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关门声中,一时无声的笑了,季显谟其实是个……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傲娇?
安楚洗东西很快,毕竟已经做了许多年,季显谟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材料都处理好了,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想着季显谟拿着张单子在货架上犹豫又不好意思问售货员的模样,想着想着不禁就笑了出来。
季显谟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安楚脱了外靠,穿着一身宽松的便装,头发在颈窝挽起了一个小花苞,额前垂着一缕波浪形的不长不短的头发,手上还拿着遥控器,身子半转,目光落在他身上,两片嘴唇轻轻的拉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像是专门为了等他。
这种情景,他突然生出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嘴角也弯了一下。一边儿换着拖鞋,一边儿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都买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
安楚不得不承认,季显谟虽然给她一种对厨房的东西有点儿一窍不通的感觉,但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很好的,便招呼了声:“都齐了,你出去看电视吧,我弄好了叫你。”
季显谟心满意足的点了头,坐在沙发上调了一档新闻频道看。
电视里的画面闪得很快,季显谟的目光却往厨房那边看了去,尽管他看的只是一个方向,但又忍不住去想了下此刻在厨房里忙碌的安楚的模样。想着想着就笑了,安楚刚刚看着那一堆美食必备时眼底诧异,想来是觉得他不可能能买得一样不差吧?这个小女人,怎么会知道他一出门就给温柔打了个电话,这些东西其实都是温柔买的。
不过温柔买的跟他买得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一想起温柔原本是为了严臻才摆弄的这些东西,又难免有点儿不乐意。
他其实挺欣赏严臻的,至少是个有真本事又有心的人,只是他的心意若是能只放在他妹妹身上,他会更欣赏他。
做东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因为季显谟家里工具比较齐全,所以同一时间能够做好几件事,比起自己在家,已经不知道快了多少倍了。
所以在八点之前,桌子上已经放了很多菜了,等到安楚端上最后两碗饭,三菜一汤的绝佳搭配就算是全做好了。
季显谟先舀了一碗汤,喝了一口,做出评价:“还行。”
安楚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着汤,笑了笑,说:“那就,多喝一点。”
“嗯。”季显谟应了一声,等到把碗里的汤都要喝尽的时候,勺子顿了,沉默了片刻问安楚:“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安楚没想他的谈话内容会是这个,玩笑说:“当然是很小的时候就会了。”
季显谟瞥了她一眼,一脸你说谎的表情。
“我说真的。”安楚眨着眼睛,露出真诚的神情。
季显谟当然知道她不是很早就会做饭了,至少在她还S市的时候,绝对不会!
只不过,想到她之所以学会做饭是付出了很沉痛的代价的,他便又舍不得去反驳她那句“从小就会”。
安楚看他不说话,于是摆手说:“我刚刚说笑的,我以前很不会做饭的,大学的时候拿出的手的永远都是煮泡面,后来,自己一个人在一边儿,不做饭就没有饭吃,那时候公司楼下一碗面都是十几块钱,像我这样的穷光蛋当然是消费不起,更何况那面还比不上我自己的煮的泡面,所以之后就慢慢开始学,刚开始那会儿煮得可难吃了,我自己都吃不下去。”
季显谟看着安楚脸上那勉强的笑容,动了动唇,突然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呢?安慰人的话他从来只对着自己的妹妹说过,可是面对安楚,这个他从心底里想要去安慰的人的时候,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了。
安楚努力地抬了抬眉毛,睁大了眼睛,眼珠子微不可见的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被她逼回去了。
而恰到好处的是,这个时候,她的电话铃声响了。
季显谟还徘徊在心底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话偃旗息鼓了,抿着唇看安楚去沙发上的外套里翻出电话。
安楚暗暗吸了吸鼻子,觉得再没什么的时候才把电话给拿出来,可是看着来电显示,她的心一下就又提了上来。
这个号码,她平日里几乎从来不会联系。
手指僵硬的按了接听,她轻声“喂”了一声,说:“郑书记,我是安楚。”
……
林桓出事以后,安楚受了很大的打击,可是比她更伤痛的却是林恒的父母。她只是爱了他四年,而他的父母,爱了他一辈子。
林家就只有林恒一个孩子。
可是小心翼翼呵护着长大的孩子一夕之间说没了就没了,叫那对已经到了中年的夫妇如何承受得了?
安楚把林桓的尸体交到她父母手上的时候,亲眼看着那对夫妇一夜之间老了好多岁。她要离开的时候去看过他们一次,只是那次她还没有进他们家的们就被轰出来了,因为她是害死他们儿子的凶手。
后来,他们镇上的郑书记也不知道从那里知道了她的号码,告诉她说林桓的母亲很早的时候心脏就不是很好,她去的那天,林桓的母亲正在住院,林桓的离开对他们来说,打击太大了,让她谅解。
安楚当然能谅解,因为在这不久之前,她刚刚才失去了至亲。
她的父亲,因为贪污巨款,忍受不了监禁几十年的痛苦,在狱中自杀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精神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睡着的时候永远比清醒的时间多,说胡话的时候无论你怎样的呼喊他都听不到,无论你怎么想要抓住她的手,她却拼命地想要摆脱你,那种只能无力的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着的冰冷数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中间心跳显示数据被拉成一条直线,大喊,大哭他都再也听不到……
那种痛,她才那么深切的体会过。
她的脸出事之后,就离开了S市,到了C市。在完成了面部整容,真正的变成安楚之后,她用新号码给郑书记打了个电话,约他见了一次面。
郑书记是个好人,做了九年的书记,跟镇上的每一个人的关系都很不错,他答应了安楚照料林桓的父母。
第二年,郑书记退休了,却依旧跟安楚保持着一年一次的联系。安楚每年都会给他打一笔钱,而这笔钱,会通过郑书记,以政府补贴的名义送到林家。这几年,除非是非常要紧的事,郑书记从来没有给安楚打过电话。而这一次,是因为林桓母亲的心脏病发了。
安楚愣了了下,挂了电话就开始穿衣服,头也不回地跟季显谟说:“我有事情要马上走,不能陪你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