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百姓翘首以盼。新帝即位,百废待兴。
“至尊,请册封皇后。”
杨公请命。
“什么?后宫之事由我定夺就好。”
昭宗李敏笑道。
“至尊自即位改名后就没有了私事,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着李唐皇室。皇后的册封更是天下瞩目,马虎不得。”杨公又着重了一句,“至尊要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罢了,国公说怎么封?”
敏冷冷地看着那个老者。
“自是简单,嫣儿为正妻,皇后自然非她莫属。”
杨公似乎正在宣判某事,而非建议某事。
敏愁眉紧锁,嫣儿见状,便说:“杰,不,敏,我无才无德不敢忝居后位,就立如梦姐姐为皇后吧。”
“什么?嫣儿!”杨公愣住了,大声喊道:“糊涂!如梦是谁?”
“侍妾何如梦叩见国公。”
如梦很是得体,没被杨复恭的虎威吓到。
“母家何处?”
杨复恭冷冷一笑,问。
“东蜀梓州。”
如梦镇定自若,答。
杨复恭狐疑了片刻,惊叹道:“东蜀梓州?东蜀梓州!”又过片刻,又说:“家族不显,宗庙不兴,何氏难当皇后!”
话音刚落,四围默不作声,静得可怕。
“阿爷我们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敏愿意封谁就封谁,反正我是不当的!”
嫣儿这一句又加重了四周沉重的气氛。
“求至尊,国公降罪,奴诚惶诚恐,奴不敢妄想后位,只求在后宫中有一瓦栖身。”
如梦稽首诉求。
这破冰之举总算有所得,也有所失。
“何氏你既然无意于后位那么就请至尊随便赏个妃位吧,但至尊定要以嫣儿为先!”
说完便扬长而去。国公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震惊,权倾朝野的国公什么做不到?难道真是因为嫣儿而让步?或是因为如梦的请罪而感动?
国公出去后,与随从宫人们叮嘱了句:“善待何氏。”
“嫣儿,我不是不想让你当皇后。”
“我懂,我也不想当什么皇后,那些个皇后受人气还要尽力忍,工于心计又要打理合宫,我可不想少年白头,色衰而爱驰。”嫣儿笑着说,“好了,你去忙前朝的事吧,我还要去给姐姐布置宫殿呢!”
说完便拉着如梦往外面走去。
“如梦姐,我们先去尚宫局取些物件吧。”
“娘子,这些小事就由我们这些奴婢去就好了。”
伏案说。
“不了不了,我们一起去吧,姐姐带我逛过寿王府,今天也由我做回东道主,带姐姐游一趟皇宫。”
嫣儿拉着如梦,往尚宫局走去。
“可惜春楠一入宫就病了,不然就可以与我们一道了。”
如梦苦闷。
“是呀。”
嫣儿笑了,阳光温润。
说笑着,三两步就到了尚宫局,可是门口站着个拿着板子的教习宫女和个泣不成声的女童。
“你,在这里干什么?”
嫣儿问了句。
“回夫人,奴正教训这个刚入宫的宫女,她偷吃点心,理应受罚。”
教习宫女说。
“好了好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动辄打骂呢?”嫣儿对她起了怜悯之心说,“痛不痛呀,泼墨,快带她去找个御医瞧瞧。”说着一行人就带着那孩子走了。
“唯。”
教习宫女感觉得罪了贵人,三步并作两步,匆匆退下了。
老尚宫陈云渡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叮嘱了句:“好好待那孩子。”
“姐姐,哦不,娘子,你对我真好。”
小女孩虽然疼,但还是笑了笑。
“你叫什么?"泼墨问了句。
“我叫夏花。”小女孩兴奋地说。
“你为什么入宫?”如梦也问了句。
“阿爷阿娘都死了,就被人抓来当宫女了。”小女孩说着说着便哭了。
嫣儿也似针扎似的难受,“好孩子,别哭了,同是可怜人呀。”
“娘子千金贵体,怎会可怜,敢问娘子是哪宫的娘子。”小女孩笑了起来,望着嫣儿。
“我?我是启华殿的花启嫣,真巧,我和你名字里都带着花。这位是拂莲殿的何如梦。”
嫣儿笑着,很高兴,很灿烂。
“今后受欺负了,就来找我们娘子,我们娘子给你出头。”
泼墨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着说。
“好了好了,泼墨快带她去吃些好吃的,姐姐来我殿里坐坐吧。”
嫣儿一行人渐行渐远,可夏花心中深深刻下了一个人的名字――――花启嫣。
“姐姐快走。”嫣儿拉着如梦,向启华殿跑去,“到了。”
一开宫门,冲天的香气扑面而来,正门一入,只见一盆洛阳红高高立于中央,四围簇拥着昆山夜光。再往八方一扫,宫墙边上,长着各色花卉,有的嫩芽吐新,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傲天怒放……更妙的是,不同时令的花交错种养,一朵花谢了还有千百朵花长上来,也可做到四季如春了。
“姐姐,我的启华殿可还好?”
嫣儿得意地说。
“这该是太极宫中最好的去处了。”如梦感叹道,“真是巧妙至极!”
“天色不早,晚些再来看我的内殿。还是先去你的寝殿吧!”
说完便拉着如梦走了出去。
出了这门,进了那门,门口端正写着-----拂莲殿。从宫门外,就听到了潺潺流水的声音,走进宫门,见中央修葺着一池塘,塘中有双白石莲,泉眼自瓮口中涌出,喷注白莲之上,池上恰到好处地点缀着观音莲与富贵莲,莲蓬娇羞地酝酿着,期待着六月的吐红摇翠,粉白相间。各色鲤鱼在池中游动,相戏莲叶间,一摇一摆各具风趣。
“真美。”
如梦由衷地感叹。
“这里虽没王府那个湖大,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这池子的水与海池相通相连,鱼儿活得长久,在世间殊色一般悲时,也就不是一潭死水了。”
嫣儿拉起如梦的手。
“何娘子且留意着,池中长着一碗金莲,那可是我们娘子花了好大力气寻来的。”
伏案仔细瞧了瞧那池子,指了指那独特的并头莲。
“金莲已是稀奇,并头金莲更是罕见,妹妹何必对我如此之好?”
如梦不知如何感激。
“姐姐是敏的心头好,自然要真心以待。”
嫣儿说着说着,就挥手命随从们退下,才又添了一句,“姐姐可知春楠为何而病?”
“怎么?”
如梦不解地问。
“那日共游寿王府,伏案无意看到春楠的侍女莹雪在上来的点心上做了手脚……”
嫣儿悄悄在如梦耳边说了几句。
如梦一脸惊讶,随后顿悟:“怪不得最后你嫌子衿做的透花糍难吃,统统赐予春楠主仆吃了。”最后又加了一句,“子衿当时因被指厨艺不精而忧心多日呢!”
“原是我的不是,改日再让她做一碟送来尝尝吧!”嫣儿笑道,之后又说,“姐姐觉得春楠该不该留?”
“她?妻妾间争风吃醋也是有的,且念她初犯,毕竟年幼,”如梦叹息了一声,后又说:“若妹妹容不下她,就放她出去吧,姐姐为她求条活路。”说着说着行起大礼来了。
“姐姐使不得,容我再想想吧,走,我们再进去看看!”
嫣儿笑着,牵着如梦推开正殿大门。
只见宫内也是美轮美奂,沉香铺地,墙上绘满了荷花图案,芙蓉出水,童子采莲……殿内最为亮眼的就是那用紫檀木雕刻而成再鎏以黄金的坐莲观音,其貌亦笑亦嗔,占尽千像,栩栩如生,如真神显世。
就连那香烛都精致的不行,还有佛案上供着的新鲜水果,果香四溢。如梦陶醉其中。在如梦感叹之际,嫣儿轻轻放下了珠帘,翠色的珠子,通透圆润,彩线串珠,最后在这帘子上活生生地绣出了一朵芙蓉并蒂图。
这是,极乐天堂。
“姐姐礼佛之人,妹妹这样安排可好?”
“如此华美,如此奢侈,姐姐怎担得起……”
“我说你担得,就担得!姐姐若是早些年进宫,还能看到大明宫的辉煌景象,只可惜儇哥出幸归来,大明宫已不是旧日模样……不过没关系,等过几年大明宫修缮完好了,我们便迁过去!”
嫣儿笑着,可是她不知修缮要花好大一笔钱,还要好一段时间。
拂莲殿中,朱纱窗筛风弄月,猛地一阵风吹入殿内,那一颗颗浑若天成的珠子随风起舞,摇曳生姿。如梦虔诚地跪在锦缎做成的蒲团上,聆听教诲。
“娘子,进些汤水吧!”子衿走了进来。
“殿里的侍从可打点好了?”如梦看着子衿。
“是,殿内的人底子还算干净。”子衿思忖了一会,又说:“春楠娘子……”
如梦透着窗看往承香殿方向,说了句:“她又是何苦呢?”
“她心怀鬼胎也不是一日两日,又曾数次给娘子使绊子,抢走至尊……花娘子除去她最好了。”
“她一时逞口舌之快我只当童言无忌,她正是爱出风头的年年纪呀!诶。”
如梦,子衿双双低头苦叹。
“如梦!在这里可还习惯?”敏进门,被这里的一切所惊艳,“嫣儿真是有心了。”
“我要在此终其一生,不习惯也得习惯。”如梦苦笑。“请七郎给我换一个住所,可好?”
“怎么?这里不合心意?”敏不解。
“已是尽善尽美。可如梦福浅,承受不起如此贵气。”如梦说。
敏笑道:“你就安心住下吧,这里虽不比启华殿,但也算是人间仙境了,嫣儿从小在宫中长大,难免贵气些,当年遇难蒙你不离不弃,现在这些也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敏说着就牵起了如梦的手,拥入怀中。
“如梦还未曾进嫣儿内殿……这里已是极美了,嫣儿的启华殿还要更胜千万?”
如梦狐疑。
“先帝与杨复恭宠惯了她,鼎铛玉石,金块珠砾,都源源不绝地送入启华殿。”敏苦笑道,但不像是责备。“无妨,为她倾尽一切也是值得的!”
敏满脸欣慰。
“作为丈夫,嫣儿有七郎是三生有幸,但作为君主,嫣儿有七郎是时运不济。”如梦又说,“难道七郎要给嫣儿安上个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罪名?”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敏笑着说,“现在扩充禁军正是要省下钱粮的时候,宫中诸事还要靠如梦操持呀……”
今夜的星,包罗万象。
“娘子,拂莲殿的灯熄了,我们也睡吧!”
伏案苦笑道。
“大家也真是的,都不来陪我们娘子。”
泼墨恼火地说。
“今日姐姐乔迁新居,理应陪伴。”嫣儿摆弄着手上的玉鱼,笑着说,“快把灯熄了吧。”
太极宫的灯都熄了。
“梓州何氏,梓州何氏。”杨复恭在月下走来走去,一直念叨着如梦,“你,去把何如梦的一切查得干干净净!”
酒醉的月重重落在拂莲殿池中的水中,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