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光影中,两排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嵌在长廊两侧,照的长廊通明。几个粉衣侍女静立一旁,容貌姿色均属上乘,静若弱柳扶风之姿,更不说这一室的珠光宝气,穷奢极欲啊!有木有!见水月和阿澈到来,侍女们无声的弯腰福礼。
触目所及是设在殿内高一米左右的台基,前有造型优美的仙鹤、炉鼎,后面是精雕细刻的翡翠屏风,珍珠幕帘坠地,随风轻荡,整个大殿装饰得金壁辉煌,富丽堂皇;比起揽月山庄内敛的华贵,这长乐坊完全是喧嚣赤 裸 的炫富。
不过和她身上这身富得流油的装扮挺搭配的!水月笑着想,举步跟上阿澈的步伐。
一旁的阿澈似是对眼前的场景习以为常,却也小心的觑着水月的神色。除了刚进大厅一瞬间的呆愣,水月又恢复了不动声色的神情。有着大家之气的沉稳与矜贵。
“阿澈看公子似是很喜欢掷骰子,刚好坊中有一高手,想与公子切磋,公子,这边请。”阿澈领着水月朝台基走去,水月这才注意到这台基的平面居然是高贵华丽、天工自拙的琉璃。其色彩美伦美焕,品质晶莹剔透、光彩夺目。果然处处都是大手笔啊!
水月顿住脚步,指尖在琉璃桌面上轻轻滑过,触手生凉意,果然是琉璃极品啊!笑道,“长乐坊还真是奢侈啊!想必银子赚得不少吧!”
“好说。”阿澈笑道,躬身退下。“公子稍等片刻,高手一会儿就来。”
随着阿澈声音落下,他的整个人影也消失黑暗之中。只用重纱遮掩夹杂着珠帘,随风轻荡。水月双掌撑着台面一跳,侧身坐了上去,手杖搁置一边。荡着双脚看着四周,突然右耳听见几声锐物破空的声音朝她袭来。
水月勾唇一笑,衣袖一挥,将袭来的东西尽数接住握在掌心,是六枚骰子。一晃眼,黑暗中的人影已经近在眼前。两人相互打量一番,水月一看那人的身形,便对来人的身份了然于胸。
水月端坐于琉璃台上的身形未动,只是挥手打招呼道,“隋爷,刚刚在三楼看您露了一手,久仰大名!”
“雕虫小技,温公子慧眼,实在不敢当。在下隋千秋。”原来是那个被人称为隋爷的人,看来水月猜得没错,隋爷果然是长乐坊安排的自己人。只不过此刻的他去了遮住半脸的胡须,衣衫也换了样式,显然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却不晓水月只看了他一眼身影,便将他认出。
“听说温公子骰子玩的不错,不如和我比一比如何?”隋千秋也从怀中拿出六枚骰子,递给水月一个色蛊。
哼,真会睁眼说瞎话,她从进来到现在根本就没有碰一下骰子,哪来的听说,听鬼说啊!隋千秋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试探她,说不定这附近还藏着几双眼睛也说不定呢!而且坊主肯定在周围看着,否则这四楼,也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比是自然要比的,只是既然是赌坊,没有赌注可就不好玩了!我这里刚好有一万两银票,要不就拿这些赌吧!我赢了你,这一万两银子可是要变成十倍还于我。你赢了,我再付你九万两!”水月一边捻起骰子一颗一颗丢进色蛊中,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赌注。
看着隋千秋得意洋洋的神色,水月的眸光微定,“我们两人赌,自然是要公证人了,既然坊主你躲在墙后不愿意现身,我也就不勉强了。这公证人你还是得做的,长乐坊应该也不会食言而肥吧!”
水月在心底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真是太败家了!人家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她动动口,就是十万两!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商人,自然不能让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刚刚在下面轻松甩了掌柜一千两,这会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好,一言为定!那就请坊主做主了。”隋千秋略一思索,豪气的答应了下来,朝一个方向抱拳道。水月了然,看来她是猜对了。看来这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水月思忖,不过看他十成十的把握,势在必得的样子让水月十分的不爽!
啪的一声扣下色蛊,水月依旧坐在桌子上没动,摸着色蛊里的边缘,笑道,“不知道隋爷要玩什么,猜点数?还是比大小?”
“你我三局定输赢,第一局,先猜点数,你我二人同时摇,立定就猜点数!”一把捞起六枚骰子放在琉璃桌上,水月垂眸,记下点数。只见隋千秋色蛊倒扣下去,冷哼一声看着水月。
“开始!”隋千秋一声令下,猛地一扣腕,开始晃动着色蛊,鹰眸直视着水月纹丝不动。不知主子是怎么看上这丫头的,看起来好像什么也不懂啊!
水月看着隋千秋大开大合的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动作越是剧烈,声音越是明显,即便是再花哨的撞 击,也只不过是为了给别人表演罢了。水月看隋千秋的即将扣下色蛊,也将手中的骰子作势倒扣在琉璃桌上。
——啪。两个声音重合,迎着隋千秋惊诧目光,水月回以微笑。
“谁先猜?”水月指甲瞧了瞧色蛊壁,看了眼隋千秋。
隋千秋眸中思虑万千,努力回想刚刚他抛给水月时骰子的点数,骰子转手到水月的点数,水月一颗一颗扔进色蛊中的声音,撞 击留在色蛊中的点数,以及水月毫无章法的倒扣下的点数。
水月知道这是极为考验记忆力的,要回想一系列的动作回声推算验骰,需要很久。
所以水月也不打扰,安静的等着隋千秋回想,百无聊赖的晃动着双足,朝四周看去,在刚刚隋千秋抱拳的方向停留了很久,报以歉意的微笑。水月的目光是赤 裸 裸的挑 衅,不好意思啊!让您手下出丑了!
“一个三,两个一……”隋千秋有些卡壳,看着水月故作无辜的眸子,咬牙说道,“一个六,两个二……不,是三个二!”
“隋爷可说准了?”水月俏皮的笑了笑,手指在色蛊边缘划过。
隋千秋一咬牙,肯定了下来,“说准了一个三,两个二,两个一,一个六!”
“好,那就恭喜隋爷,猜对了五个,错了一个!”水月边说边揭开色蛊,一三四二二六。看着隋千秋有些蹉败的神情,水月将打击进行到底!再接再厉!指了指隋千秋手下的色蛊,轻松道,“三个一,三个五!隋爷,承让!”
果然,隋千秋揭开色蛊,水月报的点数准确无误,一个不差!隋千秋的脸上可谓是异彩纷呈,不可置信!错愕不已!统统被水月面上的一抹轻笑化去。
“隋爷可认输?”只听得水月的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一丝冷然,并没有因着赢了而带着沾沾自喜的笑意。想玩是吗?故意输是吗?那就别怪她大杀四方了。
“我隋千秋愿赌服输!!”隋千秋故作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局坊主示意他的本意也没想赢,只是想给这个金主儿一点甜头,接下来的两局他才会使出全力,让这个不知天高 地厚的小子看看,他赌场千佛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下面我们该比大小了,上一局是隋爷定规矩,这局就挨到我这里了,我们就比小吧!比速度,比点数,谁最快摇出最小点数,就算谁赢,隋爷觉得如何?”水月笑了笑,将色蛊重新盖在骰子上。
“我现在已经赢了上一局,这局若是我再赢了,第三局就用不着比了。十万两银子,还希望到时候隋爷不要吝啬哦,不过您放心,这局若是和局,也算您赢,如何?”水月扬起轻蔑的笑意,将邪魅狷狂演绎到了极致。
“好!既然小公子有意承让,隋某自当应下。不过我可不会让你和局!你一定会输的!”隋千秋冷声答道,知道他现在已经落了下风,这个要求想也没想的答应了下来,不过做戏做全套,隋千秋为了照顾水月的自尊心,特意露出一脸紧张的模样!
水月看着隋千秋这幅吃翔便秘的脸色,就知道这家伙正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隋千秋虽脸色紧张,可心底却没有一丝顾虑。比大小对于他来说极为容易,摇出六个一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他一定赢,才能扳回颜面!若是和局,不是给长乐坊众人看了笑话去!他隋千秋今日竟在一个小毛孩手里吃瘪!士可杀不可辱啊!
想到这里,隋千秋凝神在自己面前的色蛊上!神情凝练肃穆。
“开始!”水月叫道。顺手抄起色蛊摇了起来!
哗哗哗——水月手腕翻飞,轻松惬意,比起隋千秋的凝重表情,水月可算是散漫的多。
啪——两人又是同时落手,看着隋千秋冷下来神情,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水月笑的更加天真烂漫!歪头笑道,“一起开吧!隋爷!”
两人缓缓的打开色蛊,随着水月手每往上移一寸,隋千秋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这……怎么可能?”隋千秋不可置信的叫着,后退了一步。
琉璃桌上战局分明。
隋千秋面前,色蛊摇出的是六个一。水月面前,色蛊摇出的也是一,但是它们一个一个的叠垒起来,六枚骰子垒成了一个四方柱子,最上面的那颗红艳艳的一点,似乎在嘲笑着隋千秋的无能!
水月放下色蛊,沉声道,“这局我赢了,隋爷可有异议?”
隋千秋依然沉默,水月莞尔,“隋爷沉默那在下就当是默认了。告辞。十万两银子,还希望隋爷今夜子时之前送到温舒园中。”
说罢,水月跳下琉璃台,拾起手杖,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刚刚隋千秋所在的地方衣袂破空的声音。
隋千秋恼羞成怒,水月瞬间反应过来,飞速将护腕上的银针拔出两根握在掌心。侧身准备还击的时候,只听见闷 哼一声,一个蓝色身影闪过,隋千秋已经胸口中了一掌,倒地吐了一口血。
“坊主,我……属下知错了!多谢坊主手下留情!”隋千秋挣扎着爬起来,跪地求饶。
水月勾唇一笑,这算哪出儿啊,苦肉计吗?!
“来人,扶他下去!”这位被隋千秋称为坊主的人,声音听不出喜怒,随着他的吩咐,黑暗中又钻出两个黑影,拖着狼狈的隋千秋下去。
看着背对自己而立的蓝色身影,水月将两枚银针重新收回,抱拳道谢,语气却是揶揄,“刚刚多谢坊主出手相救!”
蓝色的身影一顿,缓缓的转过身,水月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蓝色织锦素衣,金丝银线交错,繁复华丽,穿在他身上倒是有种翩如浮云的美感。拜她娘亲所赐,水月倒是认出那蓝色的织锦是锦绣坊今年出货中最贵的流光锦,一匹布一千两银子,贵得惊人。
只见那人明净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之中泛沉迷人的色泽;浓密的剑眉微上扬,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金贵和优雅。
果然是一副好皮囊啊!水月在心底叹息道,若不是天天对着温念之,还有他家爹爹那两张惊为天人的脸,恐怕她见到这位坊主的时候,就会分分钟跪舔的节奏啊!果然美男看多了,是会免疫的。
看到水月见到他的真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好像极为的习以为常,柳渊澈有些微微的诧异。但想到水月的容貌已经是极美的,自然看到他的容貌也不会太过惊诧,倒是自己有些多虑了。
“温公子客气,是我手下出手伤人在先,理当是我来赔罪。”柳渊澈笑着躬身抱拳。
这动作极为熟悉,不是阿澈见她的时候做的动作,身形也差不多,只不过换了一身衣服,身上内敛的气息变得张扬了。
水月试探的叫道,“阿澈?!”
柳渊澈眸中的笑意更深,透着几分阴谋阳谋的味道,“看来温公子看身形识人的本事着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