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伸手虚扶了下兀曜,说道,“你们先起来吧!”
“是。”兀曜应着,惊讶于水月如此镇定的表现。
他可是接到钟离大人的来信,信中的原话是这样的:“若是水月知道她执掌钟离镖局的真相后,当场闹起来,记住,我给你们的忠告,赶紧跑,立刻跑!能跑多远跑多远!”果然是自家亲闺女啊!算计起来一点也不手软啊!
就在兀曜准备起身之际,水月再一次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是体力支撑不住,眼看要跌倒在地上。兀曜眼明手快,一把捞起水月,成功的阻止了水月脑袋与地面的亲密接触,虽然中间还隔了一张地毯。
兀曜弯腰半跪着打横抱起水月,一落到兀曜怀中,水月的精灵的眸子早就睁开,俏皮的朝兀曜吐了吐舌头,伸手扯住兀曜的衣襟维持身子平衡。低吟道,“兀曜,带我回映月阁。这烂摊子就丢给娘亲好了。”兀曜抬头征询看向慕容卿。
慕容卿叹了口气,看着兀曜怀里的水月,伸手拨弄了下水月的头发,状似怜惜实则惋惜,“好了,兀曜带她回去吧!守住映月阁,这丫头这两日禁足,闭门思过。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对了忙完之后,顺便给钟离青云带句话,告诉他搓衣板已备好,让他回来的时候准备好膝盖。”
“是。夫人。”兀曜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应着,抱着水月离开。水月听了自家娘亲的话,抖着小肩膀已经在兀曜怀里笑到浑身抽搐了。
在外人看来,不禁满眼怜惜,只道是这钟离水月不仅从小恶病缠身,居然发病的时候还有癫痫之症。只可惜了这如花娇颜注定要葬在这华贵的揽月山庄。
人群中一直退居人后,毫无存在感可言的一个黑衣男子冷眼旁观这今日揽月山庄的一切。手中的酒杯还是满杯,被他原封不动的放回桌上,在钟离水月的身影被兀曜抱走之后,他也从一旁的走廊侧弯处,隐去身形。
刚刚远远看了几眼,钟离水月骄奢矜贵,柔弱香云,面色苍白,脆弱的如同四月天朝开暮落的木槿花。倒是没有在宋家庄那孩子惊鸿一瞥留下的淡然与清灵。
这身形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让郑容和十分怀疑如果不是叔父猜错了,那就是揽月山庄钟离水月另有其人,这个人是个冒牌的。
走出前厅,过了小花园,看到周围没有了会客的人,水月扯了扯兀曜的衣袖道,“好了,兀曜,现在没人了,可以放我下来吧!”
兀曜皱着眉头,一边听着水月说话,一边侧耳倾听身后隐隐的风声花枝颤动的声音,常年呆在漠北黄沙之中捕海东青,兀曜练就了比常人更敏锐的听觉,就连流沙被风吹的声音他都能分辨,更何况凭空多了一个人。
虽然那人轻功极高,踏花而行,脚步轻盈,还是被兀曜敏锐的扑捉到。兀曜搂着水月的手没有来由的一紧,低声道,“有人跟着。”
水月下意识的闭了唇,不再言语。侧耳倾听,却没发现周围有任何响动。
兀曜故意放慢步伐,朝映月阁走去。水月也敛了声息,看兀曜肃着的脸色,约是来人武功极高,不好对付。
走过曲折的回廊,水月指着不远处花厅遮蔽的一角,无声的说道,躲进那里。兀曜几不可见的颔首,抱着水月转弯,忽的退了一步。闪身躲进了帐厅之后,小心的将水月放下,示意水月躲在身后不要出来。兀曜从腰间拔出双刀,蓄势待发。
极为细微的衣袂破空之声,兀曜双刀掷出,身影破袭而出,叮咛一声,郑容和反手拔剑,兀曜掷出的双刀被矫若游龙的软剑格挡住。一时间回廊里剑气袭人,咫尺方寸天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意。
兀曜接回双刀,半跪于地,双刀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郑容和的握着软剑的手。冷冷的看着对方一字一句的发问,“你、究竟是谁?”
郑容和并未言语,他自负轻功了得,落地无声,没想到还是被揽月山庄的护卫察觉到了。这锦州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他先后被两个人察觉踪迹。一个是在宋家庄到访的温念之,另一个就是眼前的黑衣男子。
水月掀起一旁的纱帐,探着脑袋往外看,看到郑容和的样貌,微微有些诧异,这个人他有些印象,上次来揽月山庄的时候,在书房与娘亲争辩丝绸价格,他的口才极佳,和娘亲据以力争未输半分,水月当时在场,还和他玩闹了几句。
想到这里,水月歪头嘻嘻一笑,走了出去朝兀曜说道,“兀曜,不得无礼,他是与娘亲交好的豫州丝绸庄的乔老板。乔叔叔好!”
郑容和朝纱帐后的小脸望去,水月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憔悴的脸上似是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
郑容和收了手中的剑,别在腰间,朝水月微微颔首,“嗯,多有得罪!”言毕,转身准备离开。水月心底疑惑,总觉得今日乔方生怪怪的,格外的寡言,不似他那日那般聒噪,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乔叔叔留步,尊夫人的病可还好了?上次娘亲送您的雪参是否用完,用完的话,我去求娘亲再送些给您。”水月轻唤道,说话似是有些力不从心,额间的冷汗不停地冒。这雪霁丸的药力果然大!水月无奈的抽出袖中的绣帕,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郑容和迟疑的顿住脚步,看着水月清秀真挚的面庞,原来是一位善良的闺中小姐,看来是他多虑了。郑容和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多谢。不必。”
“好。那就好。”水月得到郑容和的答复,点了点头。朝后面退了两步,退到安全区内,敛眉厉声道,“可是据我所知乔叔叔并未娶亲,何来夫人一说。大胆狂徒,冒充宾客,私闯揽月山庄内苑,兀曜,活捉!”
兀曜听了水月的话,毫不含糊,手中的双刀迎风挥出,一道青芒寒光直取郑容和咽喉,一道封住了郑容和下盘的退路。
刀还未到郑容和的身前,森寒的气劲已刺碎了西风!郑容和弯腰后撤,足尖点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躲过兀曜的直面一击。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暗藏玄机,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剑鞘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
水月静立在一旁,小脸严肃的看着兀曜和来人的打斗,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高手对决。上次在柳巷,水月顾及岳涪成带的人多,所以距离较远。这次距离较近,这才感受到高手对决,方寸之间,天地争雄的场面。
郑容和伸手扣住腰间,刚刚收住的软剑应声而出,水月这才注意到,原来这柄软剑一直当成他的腰带别在腰间,盘口那里是机关。郑容和的手伸出,手里已多了一柄软剑!步伐诡异朝后一溜,立刻后退了三尺有余,背脊贴上回廊一人宽的圆柱而立。
兀曜双刀刀锋凌厉,已随着郑容和的步伐变招,双刀回环刺出。郑容和被双刀逼得退无可退,身子微勾,膝盖曲起,借力柱子,忽然沿着柱子滑了上去。
兀曜一声长啸,跳上半人高的栏杆借力,冲天飞起,一个倒挂金钩,双脚勾住攀升出来的镂空廊檐,手中双刀在空中化做了一道凌厉的飞虹,气势如虹。
逼人的刀锋和凌厉的剑气相撞,流窜的气流狰狞无比,摧得花厅前枝头的蔷薇花飘飘落下。红颜凄绝,飞扬的落花穿过他们肩头,兀曜双臂一振,已掠过了软剑暴涨的剑气,衣袂翩飞,随着蔷薇花飘落在青石阶上。
郑容和翻身一转,剑光不绝,衣衫飞扬,凌空倒翻,一柄软剑三尺凌光竟在转瞬间化做了无数密和不断的光影,朝半跪的兀曜兜头洒了下来。
这一剑不怒自威,精妙无双,若是躲不开,足以震散人的心魄!兀曜周围方圆一米之内,已在郑容和流光剑气的笼罩之下,兀曜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四下环顾,无论从四面八方三十六路任何方向都无可闪避,这剑芒似鬼影缠身一般闪避不开了。
兀曜的脸色铁青,身上黑色衣衫已经被剑锋一寸一缕的收拢切割成细碎的碎布绞进了剑芒中。
就在剑芒大盛就要收势取了兀曜性命的时候,只听“叮叮叮叮”的几声细若蚊蝇的声响,剑势之中火星四溅。
水月柳眉微蹙,已从护腕中取出四枚银针,对准剑阵之中脱手而出,不偏不倚针针都迎上了剑锋空隙。就在水月银针飞出的一瞬间,原本满天凶煞之兆的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血雨般飘零的蔷薇花却还未落下,四枚银针悄无声息的没入花雨之中。
兀曜木立在蔷薇花的残瓣中,他的刀仍平举当胸,护住胸口。看到剑势已去,顺势跳出郑容和剑势范围。举起双刀,重新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