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赐山的身影离开大堂之后,离陌曜方才侧首看着自己身侧这个一脸悠闲品茗的皇侄,皱眉开口,“太子手下有此能人?”
“没有。”离夙毫不掩饰地开口。
“……”顿时,离陌曜感到满脸黑线。
“不过,九皇叔天资聪颖,自然有法子了。”离夙笑得十分温和地看着离陌曜。
“那是皇侄开得口。”
“这是皇叔主的事。”
“……”
虽然方才对待方修文之事,离夙与自己配合的十分默契,或者该说心思剔透。但是此刻的离陌曜只觉得他这个皇侄插起刀来毫不客气,说起谎来也一点都不含糊,让人气得想一拳打扁那张看似温润无害的脸。
“好,此行交由皇侄主事。”离陌曜咬咬牙,直截了当地开口。
离陌曜少时从军,多年军旅生活,所接触的便是行军打仗之事,像治理洪水这般棘手的事情,莫说离陌曜自己不懂,就连他手下也无精通此事之人。
虽然憋屈,但是离陌曜也不得不将此事交由离夙,否则到时洪水未能治理,怕是百姓遭殃,上头更是要怪罪,那个时候,自己这个主事之人,才是承担最主要的责任的。
“九皇叔客气了,离夙只想分担罢了,这面上主事之人还是以九皇叔为主。”离夙弯着唇,谦逊地开口。
“皇——侄——谦——虚——了——”离陌曜咬着牙,狭长的凤眸中折射 出的是一丝丝的压抑着的怒气。
“溧阳城为江洲的洪水发难地,本宫明日便前往溧阳,至于江城的诸事,就劳烦九皇叔辛劳了。”离夙收敛了笑容,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
“不——会——”离陌曜僵硬着一张脸,薄唇轻启,吐出冷冽的二字。
听到这样的答复,离夙一直吊在心口的那口气方才缓缓地放下,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心口却是如释重负。
为了见你,避开他,我还真是大费周章啊!六净。
第二日,清晨,离夙换上一身墨蓝色的锦袍,头束白玉冠,挺拔的身姿风华自显,而身后依旧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的行云。
郡守府门前。
离夙转身看着身后的离陌曜,开口,“江城就劳烦九皇叔了。”
“客气。”离陌曜明显对于昨日的事情有着些许不满,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对于离夙的问好也只是冷漠以待。
见状,离夙也不甚在意,只是轻飘飘地瞅了一眼冷着脸的离陌曜,随即便转身准备离去。
而此时,郡守府外,“嘚嘚嘚”一阵快而轻声的蹄子声传来,越发得清晰。
“六净师太?”候在一侧的王赐山率先看到越渐靠近郡守府的那抹素白色身影时,不由地开口唤道。
闻言,离陌曜抬头望去,却实打实地愣在了原地,竟是她!
而背对着的离夙则是僵硬住了身形,瞳孔紧缩,缓缓地转过身来,俊美的容颜上失神地看着那个骑着一头骡子赶至郡守府前的纤细的素白身影。
数月未见,却好似过了天荒地老般,第一次离夙觉得时光是这样的遥远,而他也是这样的眷恋。离夙的目光丝毫不移,从失神中化为缱绻,一丝丝地描绘着那张明媚的容颜,从额至眉,到眼,再到唇,一点都不放过。
六净虽然依旧是飘逸的素白色道袍,但是明显感受到风尘仆仆之意,衣摆上也沾着些许尘土,那张明媚的面容上,精致的眉眼处夹着一抹疲惫。
六、六净,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该在溧阳城吗?
失神而后的离夙回神来,心中的波澜四起,匆匆瞥了一眼已然有些方寸打乱的离陌曜,一种难以隐藏的慌张涌上心头。
离夙侧首对上身侧行云的眼,目光中的询问斥责显而易见,而后者却难以解释地低下了头。
“王大人。”六净动作利落地翻身 下骡,对着站在郡守府前的王赐山喊道。
“你怎么在这!”还没等王赐山开口,离陌曜就率先开口质问,他可清楚地记着这个小尼姑抛下他的事,他派出的人都找不到她的身影,岂知这人跑到江洲来了。
“这两位是战王殿下和太子殿下。”王赐山听到离陌曜的质问,便当下为六净先行介绍着两人的身份,也好让她不会在无意中得罪这两位权贵。
“贫尼见过战王殿下,见过——太子殿下。”六净向着离陌曜行了个礼,对上离夙那张熟悉的俊颜,不着边际地移开目光,也行了个礼。
“本王说——”
“王大人,溧阳城的疫情怕是有些重了,所需的草药也不够,贫尼此次赶来也是向王大人求救的。”六净肃然着一张脸,也没去理会离陌曜的恼意,而是直接挑明了来意。
“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吧。”离夙清凉悦耳的声音响起,听在六净的耳畔,好似可以抚慰她疲惫的身子般。
六净侧首看了一眼离夙,对上他那复杂的视线,顿了顿,却也应了声便进了郡守府。
郡守府的大堂内。
“这位便是来自净云庵的云游中的六净师太。而这二位殿下是奉旨来解决江洲之难的钦差大臣,师太若是有何问题,可直接告知。”王赐山一边介绍着,一边也告知六净。
闻言,六净则是愣了愣,把目光对上那坐在高位上的两人,一个是她不大想理会的臭王爷,一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理会的美男太子。
还真是不大好解决。
六净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掩盖住,直接开口,“溧阳城如今洪水虽过,但灾后的事宜却诸多,尤其是疫情的突发,怕是有些棘手了。”
“离夙今日便是要赶去溧阳城的,六净——师太若是有何需求,一并开口,也好一同带去。”离夙本想开口唤六净的,但是斜视了一眼蹙眉的离陌曜,便下意识地改了口。
“……好。”六净犹豫了片刻,便也答应了。
“太子贵为储君,勿要太过劳累,此行由本王代行吧。”离陌曜敏感地感受到他这位皇侄似乎有些不对劲,又看向六净,便重新开了口。
“……”看来他这个九皇叔对六净的心思倒是有异。
“……”这个战王殿下又抽风了吗?
六净和离夙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同时将复杂的目光落到离陌曜的身上,而除去这两道目光,还多了一道王赐山那若有若无的视线。
不对啊,昨日不是说了让太子殿下去溧阳城的吗?今日这战王殿下怎么又改了?
“咳咳。”饶是离陌曜的气场再强,也禁不起这样打量的视线,想要掩饰地用咳嗽代替尴尬,却不料流连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加复杂了。
“离夙作为储君,自当要心系百姓,溧阳城之难更要亲力亲为,方不负父皇恩泽。”面对离陌曜那样生硬的场面话,离夙的话反而更加的占理。
只是,生来就高傲冷漠的离陌曜根本就不会理会这样的冠冕堂皇的话,既然暗着不行,那明着不就行了,“此行本王是主事,本王说了算,太子不要异议了,此事本王定要同行,况且江城之事,不是有王郡守吗?”
“是是是,下官一定不负二位殿下所托。”面对离陌曜那明晃晃的威胁,王赐山有苦难言地接下了话。
“九皇叔受累了。”面对如此强势的离陌曜,离夙眯起温润的眼,目光中柔和不复,换上了一种危机感。
“客气。”离陌曜目不斜视地对上六净的视线,看来他的感觉没错,这个小尼姑居然和他这个皇侄有牵扯。
这样子的念想让离陌曜心口着实有些不满。
而面对这样明里暗里的剑拔弩张,六净只能默默地扭过头,一个抽风的臭王爷外加一个抽风的太子美男,她该如何是好?
为何明明是救难,她却有种掉入漩涡中的感觉。
“不知师太尚缺哪些药材?”王赐山适时地开口,倒是缓解了些这样僵硬的气氛。
“一些常用的药材倒是可以从江城运过去,只是唯独一味草药,过于罕见,药铺中未曾有过,只能上山搜寻了。”六净敛着好看的纤眉,思虑下开口道。
“这——”
“本王陪你去。”离陌曜突然出声,却让在场的人纷纷诧异,又投去了各色的目光。
六净的目光澄澈中带着些狐疑,这战王殿下莫不是那么小心眼,想要报复自己当初甩下他的事情?
离夙的目光则是复杂中带着冷凝,这个九皇叔的心思必要防备!
王赐山也不敢多看那高高在上的战王殿下,只是偷偷瞄了他几眼,看着那毫无表情的脸,也缩了缩脑袋,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前方。
“九皇叔需坐镇江城,此等小事,就交由本宫与六净师太便是。”离夙目光直直地看着离陌曜,不做任何的闪躲。
“不必。”离陌曜也不做任何解释地就拒绝。
“本宫觉得需要。”离夙也没有丝毫的退让,语气中坚决不断。
“本王说不必!”
“需要。”
“不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