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龙肃营。
这一日的天格外的明亮,蔚蓝的天际没有一丝的柔云飘过。
离夙带着傅流音从城东到了龙肃营,应其太子殿下带净云庵师太参观离城风景之说。
“属下见过太子殿下。”守门的小兵看到那一身墨蓝色锦衣华服的男子携着一素白道袍的小尼姑走向龙肃营,当下便上前行礼。
“嗯。”离夙挥了挥,示意着小兵退下。
“请吧。”离夙侧首对着一旁素白色道袍的傅流音扬眉。
“殿下先行,贫尼不敢当。”傅流音颔首,向着离夙行礼,精致的面容上端得是一本正经的态度,再配之这样一身素白色的道袍,仙骨自显,灵气俱现。
“行。”离夙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他倒要看看这个本就荒唐的小丫头能够装到什么时候。
傅流音抬头看着负着手,远远离去的离夙,那般俊美的侧脸,让她不自觉地迷了眼,而后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分,她现在可是仙骨飘飘的净云庵师太,万不能丢了我净云庵的脸面。
想到这里,傅流音便继续勾着三分得体优雅的笑意,在守门小兵的侧目中,一步步地跟上离夙的身形。
“喝!哈!喝!”还没靠近武演台,傅流音便听到了掷地有声的口号。
武演台下,成群结队的士兵们,穿着军装,手持军枪,红樱坠着的长枪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下,出枪,收枪。
看到此番场景,傅流音不禁呆站在原地,原来这就是军营,这样热血沸腾的声音就是军士。
不论是当年在京都还是这些年曾云游过的江湖上,傅流音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想来今日跟着离夙前来,也算见了世面。
“属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六净师太。”站在武演台上审阅着士兵的傅靖源眼尖,便看到了身后已然站在武演台下一个角落的离夙和傅流音,便也上前请问。
“嗯,傅靖源,你倒是将这龙肃营训练得不错。”在外人面前,离夙也没有多去贴切得喊着傅靖源,反倒是多了一分生疏和刺耳。
“是太子殿下教导的好。”傅靖源不卑不亢地应道,直起身子,一脸倨傲地看着离夙。
“本宫可不敢当,谁人不知,本宫不在这几月,龙肃营已是傅公子的天下。”离夙有着几分兴师问罪地样子,目光冷冷地看着傅靖源。
“属下不敢。”傅靖源淡淡地应道,没有丝毫的卑微。
“……”
闻言,离夙的目光逐渐泛冷,高大的身子透着一股生寒之气,他迈开步子上前一步,负着手,挺直地身子看着傅靖源,薄厚适中的唇开口,极尽冷意,“一条狗而已,自然不敢。”
“你!”傅靖源猛然抬头,瞪大眼的眼里有着怒火,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手背上的青筋直冒着,下一瞬间,便要朝着离夙挥去。
只是……
“住手。”傅流音单手握住傅靖源挥向离夙的手,只身挡在离夙的身侧,那握紧的拳头,与离夙俊美的脸只差分毫。
傅流音的目光深沉,侧首对上傅靖源因着羞辱而涨红的脸,意味深长道:“傅公子,你要打的可是太子殿下。”
被傅流音这般说教,傅靖源的眼底透着疑惑,可面上确实恼怒,想要挣脱这个臭尼姑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却发现在这个看似瘦弱的尼姑的掌控下,自己居然动不得分毫,至此,眼眸换上了一丝讶异。
只是下一秒,俊朗的脸吃痛地皱在了一起。
“离夙!”傅流音侧首看着一脚踹向傅靖源膝上的离夙,不由地惊呼,也放松了握着傅靖源的手。
“你……”傅流音不可置信地看着离夙,何时他是这般冲动之人了,只因傅靖源是傅家人,便如此不分缘由地打人?
这还是她认识的离夙吗?
傅靖源痛苦地垂下了身子,握着自己受伤的膝盖,好似极为疼痛的模样,让傅流音看得是一阵心疼。
走上前,傅流音蹲下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小瓶玉瓷瓶,递给傅靖源,对着傅靖源柔声道:“靖——傅公子,这是擦伤的金疮药。”
“……”傅靖源不屑地扭过头,不去看这个小尼姑,心底却又是一番疑惑,她为何要对自己这样好?
看着如此倔强的傅靖源,傅流音皱了皱眉,将金疮药霸道地塞到傅靖源的怀中,而后也不顾傅靖源什么姿态,直接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路过离夙时,顿了顿脚步,傅流音皱着眉,抿着红唇,有些冷意的侧脸凝固着,随即眼皮不抬,直接越过了离夙,朝着龙肃营外走了去。
见状,傅靖源抬起眼,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离夙,发觉那位太子殿下深深地敛着眉,紧绷的侧脸望着那个六净师太离去的方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而后便是俯视着看了自己一眼,冰寒冻彻的冷意直达傅靖源的心口,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这一刻,傅靖源倒是有些明白了那位尼姑对离夙的重要性。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便惹得离夙如此看自己。
为了让傅靖源能够顺利且又不被他人发觉不对之处地接手龙肃营,离夙和傅靖源便导演了这一场争吵之戏。
以最后离夙伤害了傅靖源为结尾,虽然戏成了,只是现在却让傅流音误会了,因着她的介入,似乎这场戏更加顺利,只是这样让傅流音生气的代价,是离夙所不想要,而看着傅流音因着别的男子与自己闹别扭,更是离夙不想看到的。
抬步朝着傅流音的方向,一路追去的离夙,浑身散发着寒气,一路之上冻坏了不少胆小之人,都以为谁胆敢触怒这位太子殿下。
而之后传出来傅靖源受伤的消息之后,大家便将矛头指向了这傅大公子与太子殿下之间又出现了分歧上面,甚至太子殿下动手打了傅大公子。
这一边,追出龙肃营的离夙,在一座湖心亭中看到了那抹素白色的身影。
当即,离夙几乎是脚下生风的瞬步移向了湖心亭。
站在亭外,离夙抬了抬脚,却不知为何他又放了下来,这一刻,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离夙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了一个傅靖源,流音便与自己闹翻?
在这一点上,离夙很不悦。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背对着离夙的傅流音早就感受到了身后那道迟疑的身影。
“离夙,方才,是我冲动了。”傅流音悠长的声音传出,令离夙一喜,当下不再犹豫,抬脚便进了湖心亭中,站到傅流音跟前,垂着眸子,与之对视。
“你是太子殿下,你对傅家要如何,我都不该干涉。”傅流音对上离夙欣喜的目光,自己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的聚焦,反倒是冷冷清清的。
“流音——”离夙皱着眉看着傅流音,他不喜欢这样的距离感。
“可离夙,能不能不要牵扯无辜之人?傅家不一定都是坏人。”傅流音的眼神慢慢回神,她目光期盼中带着谴责地看着离夙。
好似他方才所做所为有多么的十恶不赦一般。
“你在为傅靖源抱不平。”离夙沉默了片刻,冷冷淡淡的声音传出,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为何那样在意他?”
“我没有。”傅流音当下否决。
“没有?从那日宴会上第一眼看到傅靖源起,你的目光就在他身上不移,那晚他夜闯傅宅,你也不在意,今日我打了他一下,你就这般不悦甚至谴责,这不是在意是什么?”
离夙此刻似乎被傅流音对傅靖源的在意冲昏了头脑,几乎没有控制地将自己所有的不满开了口,“从到了离城,你便是如此的不对劲,我们明明在一起,却为何你要这般地给我距离感!”
“离夙。”
“流音,我不是木头,我也需要你的安抚,我也需要你的解释。”离夙的目光低沉地可怕,他直直地看着傅流音,那一切的不满都冲刷着傅流音的心底,让她再也无法对离夙说出任何不满。
“离夙,我很抱歉。”沉默的凉亭里,只有傅流音这样一声的长长的叹息,她无法开口解释什么,她要如何告诉离夙,她是傅家人,是他痛恨的傅家人。
告诉了离夙,是否他也会向对付靖源哥哥一样对付自己?
等待许久,却只有这样的一句话,离夙咬着牙根,面色冷凝,他闭上眼,努力地压抑着自己。
这一刻,他竟然不知所措,可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曾经那个趴在自己身上强吻着自己的小尼姑,那般醉酒的姿态让自己心底一疼,痛得蓦然睁开了眼。
离夙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沉默不语的傅流音,那样精致的脸上却只有彷徨和害怕,曾经的明媚又一次的消失,而这一切竟因为自己。
不是告诉过自己,要用尽一生去守护自己的这道明媚的阳光吗?
张了张口,离夙放松了脸上冷凝的表情,将眼前这个单薄的女子轻轻地搂进了怀中,靠着她的发丝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我不该这样质问你的,流音。”离夙的声音又重新回到了温润,每一声都有着疼惜,“只要你想说,我都愿意听,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