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还有事?”傅靖源看着离夙问道。
“靖源兄如今身居龙肃营,令尊大人不曾有过意见?”离夙饶有深意地看着傅靖源,目光中的深邃让傅靖源无所逃避。
傅靖源的面色有些赧然,不自然地开口,“家父确实有交代,他……他要我取殿下而代之。”
知道离夙这番相问,想必自己已然得知,傅靖源也不曾想过隐瞒,所幸也就坦言,只是这话却仍是叫人不自然,自己作为离夙的手下,可父亲却要自己推翻离夙,去争那龙肃营统领一职,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嗯。”离夙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于傅继清这个老狐狸有这个想法也属当然,傅家在文官朝政中的势力极为根深,百官之中,多少都是傅继清的门生,而如今傅继清却想嫡子插手军权,可见野心不小啊。
离夙眯了眯眼,弯起了唇角,他抬眸看向傅靖源,漫不经心地说道:“即然令尊大人有令,你照办就是。”
“殿下,靖源绝无此想法!”傅靖源猛然抬头,面色有些慌张地看着离夙,成事者举凡有些猜疑,可傅靖源的身份对于离夙而言就值得猜疑,更何况如今还出了这事。
“靖源兄无需慌张,本宫信你。”离夙大方地笑了笑,抬起手,安抚着傅靖源。
“那殿下这事?”傅靖源并非愚钝之人,离夙都这般说了,他自然放下了心,只是离夙的这般行径究竟为何?
“靖源兄,令尊在朝堂的势力有目共睹,插手兵权是早晚之事,与其让令尊再派人,还不如靖源兄接手。”离夙没有说出自己对傅继清的野心的看法,而是转了个语调,换了个贴切的说法。
“如此,也可。”傅靖源想了想,觉得离夙所言并非无理,况且,自己也无法一直逃避父亲的手段,否则,这么多年来何苦以纨绔子弟来伪装逃避。
“龙肃营的训练日常该如何便如何,至于奇兵就暗地训练,本宫已安妥一地,供你训练,靖源兄在兵法上的造诣不会过差吧,怎么说靖源兄也是离城的风 流才子。”
“殿下谬赞了,靖源只是有所涉及罢了。”听着离夙这般的赞誉,傅靖源也只是淡淡一笑,不曾说些什么。
“那殿下若是无事,靖源就先退下了。”傅靖源看着一言不发的离夙随即了然开口。
“靖源兄,慢走,不送。”离夙颔首道。
傅靖源站起身来,向离夙行了礼,便也照着原来的密道离去了。
待密道合拢,整个书房内又陷入一片安静之中,离夙独坐在靠椅上,深邃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局势的复杂远超过他的预料,更没想到的是流音的到来刺激了离陌曜。
若非之前有所布局,以傅家文官派的势力,离陌曜武官上的势力而言,这朝堂上岂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离陌曜虽贵为当朝九皇爷,但是武将出身的他不曾在朝堂上有过一席之位,更何况手下势力均为武将,那些个武将与尖牙利齿的文官相比,无法抗衡,但是离陌曜在军中的地位却不容小觑,如今他进入朝堂,自然受到大多数武将支持。
而傅家便是不同,虽门生遍布朝堂,可手无兵权,也只是个没有牙齿的老虎,如今插手军权,傅家可得防得更紧了。
但是……
离夙深思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解的迷惑。
这个当年的傅家嫡子傅继英或许才是问题真正的关键。
一个傅继英竟有如此多的事情,傅继清独子傅靖源因着傅继英一家便可与血脉相连的父亲翻脸,城东傅宅的保存,还有就是流音究竟为何要入住傅宅?
难道真的只是相中了一个宅院?
“扣扣……”正当离夙陷入沉思时,书房外响起了有序地敲门声。
“进来。”离夙眼皮不抬,依着耳力便听出了门外敲门之人便是行云。
行云从外推开房门,踏入门内,向着离夙行了个礼,而后便是关上了房门。
“殿下。”行云踱步至离夙跟前道。
“有什么消息?”离夙抬眼看向行云。
“战王今日在府中见了几位文官大臣,均是三品以上。”行云声线沉稳地出声。
“三品?”离夙倒是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稍,“这位九皇叔倒是会挑人。”
“不见得,这些大臣绝大多数是傅家门生,多受过傅继清的提拔,不好拉拢。”行云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离夙摇了摇头,抿着唇道:“九皇叔虽是武将出身,但却非愚钝之人,想来,九皇叔也是刻意为之,目的怕是直接告诉傅家乃至整个朝堂,他战王要涉及朝政了。”离夙的声音透着深意,一点一点地去分析离陌曜的想法。
离陌曜此人虽冷血高傲,却心思缜密,在大事上,绝对是个可敬的对手。
“还有……”行云犹豫了半分,不知该不该开口。
见状,离夙皱了皱眉,道:“有话直说。”
“是有关皇上。”行云抿了抿唇,敛着眉开口。
“……”闻言,离夙的眉敛得更深了,垂下眸子看向另一侧,他的目光沉沉的,“说。”
离夙的声音中透着冷意和不甘。
“皇上膳食被投毒,是慢性毒药,已有许久。”
“怎么回事?”离夙侧首,紧蹙饿眉头已表明自己的不悦之处,深沉的目光看向行云。
“属下无能,尚未查出。”行云垂首认错。
离夙冷着一张脸,脸上的情绪变换莫测,最终归于平静,“去查清楚,换掉他的膳食,不要打草惊蛇。”
皇宫内院中危机重重,想要皇帝命的人多的是,不一定就是傅家,傅继清,现在还不会这样做,否则,皇帝一死,继位的就只能是太子,况且还有个手握重权的战王,都是离家人,又怎会和臣子勾结。
不是傅家,又会是谁呢?
“是。”
“对了,四味草药可有下落?”离夙心中放不开的这件事尤为重要,眼看枫叶花期将至,不想流音再受那般的苦楚。
“这……沐初雪失踪了,属下找不到。”行云的话中有着几分委屈。
那个妖女真当是说消失就消失。
“不会消失的。”离夙的声音带着笃定,虽不知沐初雪与流音的关系,但是她对流音的关心不假,就凭这点,沐初雪便不会让流音一人深陷离城。
“那她会在哪里呢?”行云有些急迫地开口询问,却引来了离夙探究的神色。
面对离夙上下打量的目光,行云眼神飘忽地闪躲着。
“行云,你确实也该成家立业了。”良久,离夙才吐出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一瞬间,行云面瘫的黑脸更加黑了,只道了告退便也下去了。
看着退出房门的行云,离夙不禁抿唇笑了笑,这一刻,他竟然莫名地思念那个臭丫头。
流音啊流音,你现在当如何呢?是否和我一样思念着对方呢?
这一边,离夙在思念着傅流音,而傅流音却在傅宅内翻天覆地——
城东傅宅,某间厨房内。
“诶呀,小小姐,您住手吧。”孙老简直就是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满头灰的傅流音还在与那个点不着火的灶子斗气。
“孙爷爷,你让开,我就不信了,今日搞定不了你一个小小的灶子。”傅流音一手点燃着火把,一手扇着扇子,将火把放置灶子里烘烤着。
常年不曾使用过的厨房内,灶台早就被湿气侵染,点火极为不易。
“哗!”的一声,灶台内的干草被点燃,火势燃起,傅流音满意地将火把丢到灶坑中,而后抬头看着孙老,得意道:“看吧,这样不就行了。”
而后,傅流音将那准备好的面和材料,有序地进了锅,熟练地操纵着,不久,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便也被端了上来。
“孙爷爷,你尝尝。”傅流音将面端到厨房的小桌子上,笑着看着孙老。
“诶,好勒。”孙老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看着原本是千金小姐的傅流音操弄着这些,就觉得这孩子受尽了苦。
“小小姐,您受苦了。”
“苦?”傅流音挑了挑眉稍道:“可动手,可温饱,可暖身,何苦?人生在于世间贵于满足,孙爷爷,流音不苦。”
“您这般,让老奴放心了。”孙老看着傅流音浅笑嫣然的模样,心底也放心不少,至少小小姐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让仇恨驾驭自己。
“嗯,吃吧,您不是一直念着阳春面吗?”
“老奴那是玩笑,谁知小小姐当真了。”
“孙爷爷,您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您的话,流音不会当作玩笑的。”傅流音很是认真地看着孙老,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样一个老者,默默守护傅宅,守护父亲的承诺,怎能让她不敬佩,不尊重。
“小小姐真是折煞老奴了。”
“别说了,吃吧,再不吃,面就凉了。”傅流音打断孙老的话,笑着看着孙老。
“好好好。”孙老执起筷子,品尝着这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而傅流音的目光则随着孙老的动作越发地柔和。
或许,这样的平淡才适合孙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