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陌曜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他紧紧地盯着傅流音,对上那双冷然的眸子,里面透着的毫不掩饰的厌恶让离陌曜的心头一阵剧痛,几乎是带着愤怒地起身挥袖离去。
凉亭内,因着离陌曜的离去,那样的压迫感和不适也随之消散,又恢复了初始的淡然平静,坐在凉亭中的傅流音素手摩挲着手中的青瓷茶杯,指腹间感受着从原本的滚烫转为冰凉的触感。
良久良久,似乎周遭的空气都静谧了,傅流音微抿的红唇方才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叹……
执念究竟是什么……
过了几日,当上官紫嫣以上官家遗孤的身份出现在太子府的时候,看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上官紫嫣秀美的脸上有过一阵失神,尤其是对上那个从未有过对话却在傅宅中屡见不鲜的面容时,平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居然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可他与六净……
上官紫嫣轻蹙了一下眉头,而后很快就松开了,恢复了镇定地看着大堂内坐在上位的离夙。
那一袭华贵的代表着身份的杏黄色朝服,头顶着同色的发冠,一言不发地坐在上位,往日温润的气质上平添了一种令人心中不自觉地感到自卑的上位者气势。
好似,他……本该如此尊贵……
“民女紫嫣,见过太子殿下。”上官紫嫣回过神,她从大堂外走了进来,向着端坐在上位的离夙行了大礼。
“免礼。”离夙的声线尽管温润如玉,却没有夹杂着一丝的情感。
“谢殿下。”得令的上官紫嫣站起身来,却依旧本本分分地垂着首,中规中矩的姿态让离夙侧目而视。
这个女子很好,荣辱不惊,懂得张弛有度。
在傅宅时,即便屡屡看到自己的存在却不曾有过不该有的疑问,而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是这般淡然,不去猜忌。
这样能够守着自己本分的人倒是少见……大多数的人总是在这样穷奢抑或贫苦的生活中忘记了自己的位子,永远想去触及那些不该让去碰触的东西,让那不该有的好奇心害了自己。
“上官家,要吗?”离夙淡淡问道。
“……”听着离夙的问话,上官紫嫣顿了顿,扬起头,看了眼俊美无疆的离夙,随即脑中一闪便也明了,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开口道:“紫嫣不需要。”
一座宅子,还是已然被人污染过的宅子,留着只会让未亡人心酸苦楚罢了。
看着这样子的上官紫嫣,离夙并不意外,上官紫嫣是傅流音看重的人,处事上自然不会令人失望。
“李茹无事,已送出城。”离夙平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李茹是李文博与林秀容的女儿,当年林秀容被李文博强迫,却不甚怀了身孕,诞下一个女儿,而这些年林秀容的冷淡不单是对李文博,甚至是对这个让她倍感羞辱的女儿。
这些年李茹作为李文博的独女被李文博是捧在手心疼爱着,以至于一个不过十一二岁女子却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
可……即便是林秀容对李茹过分冷淡,却仍改变不了,李茹是林秀容亲生女儿的身份,更改变不了李茹是上官紫嫣同母异父的妹妹的身份。
即便上官紫嫣没有情感,可她却不得不为林秀容着想,想要林秀容后半生无所顾忌地与自己生活,李茹的问题就必须解决。
李文博倒台,李茹作为罪臣之女,若是没有他人相助,这一生便是要与自己当初一般坎坷,而林秀容便也从此放不下这根刺。
“……”沉默了良久良久,上官紫嫣才缓缓地抬起头,带着感激看着离夙,道:“谢殿下。”
“这是你应得的。”离夙虽表面温润,但性子却是淡漠,若非上官紫嫣是傅流音看重之人,他断然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和这样一个不相关的人见面,他所做的不过是想让那个利用了他人的小女子能够更加安心罢了。
不论是李文博的贪污案还是当年上官允的冤案,所拥有的证据都十分的明确,再加之李文博主动承认的事实,两份案子了结的速度都相当的快,李文博作为罪魁祸首,自是被处以死刑,而李家之人却在离夙的求情中得到了减刑,只是被抄了家,家属以及仆役不曾受到牵连。
而最关键的李茹也被傅继清送出了城,安置在一个小县城内,送了大量的银两,以安定余生。
而上官紫嫣和林秀容也在傅流音的安排下,离开了离城,离开了这奢靡紊乱的帝都。
是夜,城东傅宅内。
“这就是茗莲?”傅流音看着离夙手中,那被放置在上好的锦盒中的一株墨色莲花,好奇地问道。
“流音才是杏林高手,怎得来问我?”离夙将手中敞开的锦盒递到傅流音眼前,面上挂着宠溺的笑意,温柔的眼就好似能够将傅流音淹没在其中一般。
“……”被离夙这般调侃,傅流音面色有些暗红地接过离夙手中的锦盒,目光很快就被这一小株的墨色莲花所吸引。
约莫一尺长短的莲花通体发黑,如上好的黑曜石般锃亮,绽开的五瓣花朵片片相连,相互紧贴的,柔软的花瓣形成一个自然的弧度,将那淡粉的花 蕊保护在其中。
从花瓣到枝叶再到茎叶,整朵茗莲除去花 蕊的一点粉红外皆为发亮的墨色,静静地躺在火红的锦盒内,就好似火焰中的一抹幽暗,是一种让人觉得灼热却又不敢靠近的深渊。
“世人常道白莲之洁,粉莲之嫩,却不知墨莲的韵味才是如鬼魅般引人沉沦,无法自拔。”傅流音将锦盒缓缓地合上,随意地放置在桌面上,感叹道。
“茗莲既是千金难求的圣药,自是不凡。”离夙看着傅流音这番感慨之意,也附和地应道。
“如此稀罕之物,我倒是不舍得用了。”傅流音挑着眉梢看了眼离夙。
果然,后者一听傅流音这般的话,脸色有些紧绷,目光直直地看着傅流音,一言不发的模样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寒碜。
“不过……我更舍不得你。”
听着傅流音这般讨好的话,离夙不悦的神情倏然间消散,又换做了往日的温润柔和。
看着这般使性子却又好哄的太子殿下,傅流音只能暗暗在心底笑笑这人的稚气。
“现已寻到茗莲,其余的也会很快寻到的,流音,你答应过我的。”离夙似乎还是不放心,再一次出声提醒着傅流音。
上一次那般令他心痛的事情,离夙不想再发生,不论是傅流音的逃避还是落寞都不是离夙想要看到,他只想将这个女子宠到能够一如初见时绽放的笑颜般自在。
“那就劳烦太子殿下费心了。”傅流音避开这个话题,而是朝着离夙眨眨眼,笑得很是狡黠,明媚的眸光中浸满璀璨的光芒。
见状,离夙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
这样的夜里,虽有些六月天里的灼热,可因着情人间那丝丝温情的甜蜜而驱散了这样的闷热感。
可……另一边,宰相府内。
屋内,通亮的烛光照亮了原本昏暗的房间,房内,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端坐在外室的圆桌前,她的面容带着些许阴沉,那不怒而威的气势让跪在她面前的暗卫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你说什么。”傅云舒的声音很淡很淡,平和得就好像一滩死水般。
“傅宅如今固若金汤,属下……属下无法接近……”暗卫抖了抖身子,知晓这样的平淡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呵……”傅云舒勾起微红的唇,发出轻盈的嗓音,在空旷的房间形成美妙的回音,可在暗卫听来却是如地狱勾 魂般阴寒。
“砰!”的一声是暗卫的身子被一阵掌风袭击,狼狈地撞在梁柱上发出的声音。
“废物!”傅云舒倏然间站起身来,绝美的脸上带着盛怒,她的目光深沉的可怕,看着那个不断呕血的暗卫就仿佛看一个死人般蔑视。
“主子……饶……饶命……”暗卫看着向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倾城女子,只觉得那轻盈的步子,优雅的身姿,就像是黄泉路上召唤你下地狱的鬼影般骇人。
“饶命?”傅云舒站定在暗卫面前,唇角勾起冷冷的笑,“无用之人是不需要存活的。”
说罢,傅云舒那宽大的衣袖一挥,带出的几根银针便刺进了那还在求饶的暗卫的喉间。
暗卫瞪着发白的眼,似乎死不瞑目般就这么张着口,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收拾干净。”傅云舒转身走到圆桌前桌下,冷冷的声音响起,房内又凭空出现了一抹暗影,转瞬间,原本倒在梁柱旁死去的暗卫便消失不见。
“主子。”又一抹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内。
“如何?”傅云舒问道。
“除净云庵外,景云山山腰处有座寨子,名叫随云寨。”暗卫硬邦邦的声音响起。
“随云寨?”傅云舒眯了眯眼,红唇溢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讽刺,不带任何情感般死寂,如同来自地狱的裁决般阴森,“灭了它。”
“是。”冷漠的应和声就好似夜凉如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