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回都城,但也是得先途径江城,毕竟当初离夙还是将自己的亲卫和护卫行云明摆地留在了江城,虽然当时只是为了让行云能够暗地里去不动声色地寻药。
从溧阳城到江城,快马加鞭也不过是两个时辰,但如今因着身后的一辆马车,无法加速,故而时间也加长了许多。
天色逐渐降下,日头西落,而离夙一行人也到了江城境内。
城门口。
江城郡守王赐山身着一身官服,依旧率着众人在城门口迎接离夙一行人,更何况还有一位当朝傅相的嫡女傅云舒傅大小姐,这让他更是万般不敢怠慢。
谁人不知“傅家女,皇后命”,这傅家嫡女,不论太子是何人?将来都是帝后之命,而正因为是如此尊贵便是无人敢轻易得罪。
“下官江城郡守王赐山见过太子殿下、战王殿下、傅小姐。”王赐山看到那遥遥远来的马车一行人之后,便撩开衣摆,跪下了下去,甚至在傅云舒面前都已下官自称。
“免礼。”离陌曜驾马上前,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回到江城,他才是主事之人,自然不能后退,尽管心中不耐。
“谢殿下。”王赐山站起身来,谄媚地笑着。
离陌曜斜睨了一眼王赐山,而后驾着马,无视于他,便朝着城门内出发,见状,王赐山也不觉得侮辱,反而是弯着腰身,恭请着离陌曜等人进城。
郡守府,大堂内。
离陌曜和离夙作为此次江洲之行钦差,身份又尊贵,自然端坐在了上位,只是离陌曜为此次主事,故而坐在了更为尊贵的左位,离夙坐在了右位。
六净和傅云舒则是分别坐在下方两侧,而那一身官服的王赐山站在了大堂的中间,向着上位拱手执礼。
“王大人,江城如何?”离陌曜端坐在上位,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地询问公事。
“回殿下,自收到太子殿下的灾银以来,下官努力修缮恢复江城乃至江洲境内其它受损的城池,百姓……”
“闭嘴,不要废话。”离陌曜不耐地皱起眉来,锋锐的眸光直射向王赐山,其中的冷意让王赐山抖了抖身子。
“是是是。”王赐山拱着手,害怕地咽了咽口水道:“江城已无大碍,江洲边城各方的损害也降至最低。”
“嗯。”离陌曜薄唇只吐出淡淡一字,分不清喜怒。
“王大人,即是如此,那本宫与九皇叔明日便会回都城,江洲之事就劳烦王大人照看,至于王大人的辛劳之事,本宫自会向父皇禀报。”离夙及时开口,彰显着他温和儒雅的储君之风。
“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下官本份之事。”王赐山面露惊喜地向离夙行礼,若是有太子殿下的举荐,那他将来可就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嗯。”离夙点了点头。
“二位殿下、傅小姐和六净师太舟车劳顿,下官已在府内备下厢房,不若移步厢房稍作歇息,晚间再用膳。”王赐山一一看过众人,说道。
“那就谢过王大人了。”傅云舒坐在位子上,双手放置在膝上,端庄有礼地说道。
“傅小姐客气了,下官就怕招待不周。”王赐山老脸腼腆一笑,面对离国第一美女,即便年过半百,依旧是心思悸动,更何况这人还是未来最尊贵的女人,更加让他不敢懈怠。
傅云舒颔首浅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贵女典范,垂首间,傅云舒不经意地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六净,只见那人连眼皮都不抬,单手支着下巴,明眸微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让人简直无言以对。
“那就去厢房吧。”离夙忽得出声,也率先站起了身子,经过六净的身边时顿住了脚步,声调柔和地开口,“六净,回房休息吧。”
“嗯?”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只是迷迷糊糊的六净慵懒地发声,微抬头,掀开有些厚重的眼皮,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位心口上跳跃着的美男之后便也乖顺地点了点头,很没形象地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侧首看着站在离夙身后的王赐山。
“带路吧。”六净的声音没有多少精神气,还未完全睁开的眼透着几分迷离,衬着那张明媚的脸有着些许妖娆。
看到这样的六净师太,王赐山愣了愣,竟忘了回复。
六净的美丝毫不逊于傅云舒,只是因着她净云庵师太的身份,他人也不敢多加亵渎,故而如今这副姿态的六净平添了许多寻常女子之态,才让人觉察到她的美。
没有听到回复的离夙皱起眉,侧首看了眼发呆的王赐山,蓦然脸色一凝,目光变得充满冷意,浑身散发着寒气,生生地把发呆的王赐山冻回了神。
“是。”王赐山踏步上前,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呢!”
“老爷。”门外应声走进来了一位深黄色短衫的小厮,低首拱手着。
“分别带四位贵客去那最好的厢房。”王赐山抬手吩咐道。
“是。”小厮应道,侧身错开身子,抬手指着方向,却未曾抬头道:“几位贵客,这边请。”
离夙收回眼神,不放心地看了眼迷糊的六净,随即扭头对着离陌曜和傅云舒说道:“九皇叔和傅师妹先行吧。”
离陌曜漠然的眸子看着离夙,又落到他后侧的六净身边,抿紧了削薄的唇瓣,起身,甩开袖摆,便也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而仍旧坐着的傅云舒则是目光复杂地看着离夙,眼中有着深情和若有若无的悲伤,她看着离夙这样一个难以让人接近的人竟也会这般的为一位女子考虑。
“傅师妹?”离夙弯着唇角,面上虽有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坐在位子上不动的傅云舒。
“那云舒就先下去了,夙师兄也早些休息才是。”傅云舒深深地呼了口气,压下内心的不舒服,站起身来,移着优雅的步伐带着站在身后的丫鬟知书离开了大堂。
看到两人的离开,离夙的眸子才放松了下来,最后扫视了一眼站在身侧的王赐山,不曾在意地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竟闭着眼如此草草睡过去的六净,无奈地叹息一口,抬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六净,唤道:“走吧。”
“嗯?哦。”六净一惊,侧首看了眼离夙,也放心地拉着离夙那宽大的衣摆,任由他拖着自己走。
待四人都走了之后,站在大堂中的王赐山则是摸不到头脑地看着大堂外,这太子殿下方才是什么情况?为何会拉着六净师太,而不顾傅大小姐,按道理,傅大小姐才是他未来的太子妃才是呀。
莫不是?
想到这里,似乎看懂了什么的王赐山顿时面上一惊,也不敢多想,便匆匆离开了大堂,去安排晚膳之事。
他只是个远离朝堂的地方郡守,对于朝堂上的波涛汹涌,亦不是他能够参合的。
回到厢房内的傅云舒,坐在房间的桌子前,冷凝成一片的俏脸上阴晴不定,一种风雨欲来的怒气几乎就要爆发。
“飞鸽给父亲,让他调查净云庵六净之事。”傅云舒的声音带着愤恨,一字一句地吐出话来。
“是。”站在一旁的知书点了点头,看着从来都是优雅大方的自家小姐,如今心情居然屡屡不定,都是那个水性杨花的臭尼姑害的。
“嗯,记住,安插在东宫的人不要撤。”傅云舒的眼眸变得阴沉,十年的师兄妹情,多少年的暗恋,我傅云舒绝不会就此轻易妥协,太子妃除了我傅家女,何人胆敢争锋,不过是个尼姑罢了。
“是,知书明白,只是——”知书似有难以言喻的话,一脸为难地看着傅云舒。
“有话就说。”傅云舒如今也没了多少耐性,不过是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离夙的心思就变化得如此之大,若是再拖,那岂不是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地位了。
“当初安插在东宫之人,不是意外身亡就是被安排到无关紧要的位子,根本接触不到太子殿下。”知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傅云舒用手拍了一下圆桌,目光狠戾地看着知书,压低声量呵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小姐息怒,知书、知书一开始只是觉得凑巧,不曾放在心上,后来才惊觉到不对劲,所以、所以——”知书吓得语无伦次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傅云舒咬紧牙根,脸上的表情僵硬成一片,目光望向紧闭的门房,逐渐微眯。
那批人是离夙还不曾回朝的时候,她早早就安排入宫的,按道理应该是不会被发现不对劲才是,可如今,离夙回朝被封为太子,入住东宫,而她的人也顺利地进入东宫当差,这一切如此天衣无缝,为何会被觉察?
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离夙——你的心思还真是可怕,是吗?
傅云舒的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惧,不知是会永久失去拥有离夙的机会还是发觉了离夙的心思可怕所带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