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六净这般平淡却又决绝的回答,离陌曜的瞳孔蓦然紧缩,握着手里托盘的手也在下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那托盘的边沿用力地扣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离陌曜和六净四眸相视间,平淡无波的眸子对上那极为恼怒的眼,卷动着情绪让人难以言喻。
只是片刻,六净便出声打破了这样难堪的沉默。
“此物就劳烦殿下,贫尼尚且有事,先行退下了。”六净看着正对面的离陌曜,淡淡地说道,而后侧身绕过离陌曜的身子,毫不留恋地擦肩而过,衣袂飘扬间,留给离陌曜的是透彻心扉的凉意,宛若置身万年寒冰中一般。
离陌曜的眸中蕴含着的是如深渊般可怕的波澜,晦暗不明的眸光闪烁着诡异的眸色,又是一次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明明此刻本王的心是如此真诚的,为何要这样践踏它,你怎么敢!
为何!
离陌曜的目光落到手中托盘内那个白瓷的玉碗中,碗底剩余的残渣在彰显着这是一份汤药,而喝下这碗的汤药的除了离夙还有何人!
恼怒的离陌曜将手中那即将捏碎的托盘整个丢入了回廊旁的湖水中,发出“哗啦”的水声,溅起了一阵的水波。
“你可知从来无人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本王。”听着身后越走越远的脚步声,离陌曜的声音方才压抑般地响起,每一字都好像蕴藏着滔天的怒火,仿佛随时就会爆发一般。
“殿下可知何谓强扭的瓜不甜。”六净顿下步子,背对着离陌曜,悠悠的声音飘扬而出,似有禅理般让人深思。
“本王不知!”离陌曜的眸子渗着深渊般的阴霾,紧抿的薄唇,生冷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本王从来没有吃过败战,也从来不会输!”
听着离陌曜的话,六净精致的小脸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微垂着的脑袋看不清脸上的情绪,红唇微扬间透着的是一种冷然,明媚的眸光中讪笑遍布。
几乎没有多做停留,六净重新迈开步子,连话也不愿多说便直接迈步走了。
败战?你堂堂战王殿下,战场上的杀神,自然是不会吃败战,可你若是将这样的情感追逐作为一场战斗来对待,那你不必开始就已输了,因为我六净从来不是别人的争斗下的胜利果实。
战王离陌曜,你不懂情,不懂如何去爱,一味的强求而不得,这样的你真当是让人觉得可悲啊。
六净的步子不大不小,却也在信步间便拐入了另一个拐角。
自始自终背对着六净的离陌曜静静地站立在回廊内,长长的回廊只有他寂寥又沉默的背影。
良久,离陌曜冷冽的声音响起,如敲击在冰砖上一般,破碎了寒冷的冰面。
“出来!”
话音刚落,离陌曜缓缓抬起头来,冷漠的眸子透着锋锐直射向那从前方拐角处踏步而出的倩影。
莲花步,优雅姿,倾城容貌,傅家有女傅云舒。
“见过战王殿下。”傅云舒移步至离陌曜面前,欠了欠身,优雅端庄的脸上不见丝毫被人发觉的尴尬之意。
离陌曜默然不语,抬头看了眼傅云舒,冷漠的眼神扫视过傅云舒,漠然的扭头,预备转身离去。
“殿下的痴情让云舒真当佩服。”见到离陌曜如此不给面子地转身离去,傅云舒的眸中闪过恼意,当下开口。
闻言,离陌曜脚下一顿,冷峻的面容上,薄唇轻启,“本王倒不知,傅家大小姐竟是个偷偷摸摸的小人。”
傅云舒脸上一僵,倾城的容貌上眸光一闪,下一刻又恢复了淡然,扬着红唇道:“只可惜殿下的深情他人不领情,咳……”
离陌曜闪身间,单手掐着傅云舒纤细的脖颈,冷峻的俊脸贴近傅云舒那张倾城的脸,一双凤眸中透着嗜血的光芒,好似下一刻就能把傅云舒吞噬一般。
“咳……放手……咳……”傅云舒双手握紧掐着自己脖颈的那只大手,想剥离这样的痛苦。
“想找死吗?”离陌曜的薄唇吐出一字一句的冷冷的话,好似冰山般令人不寒而栗。
“咳咳……殿下,何……须动……怒……”傅云舒被掐着脖颈,绝美的脸上涨红成一片,脸颊绯红,倒是有着别样的风情,配之这样倾城容貌更是令男子怜惜。
只可惜面对她的是冷血无情的战王,对于这样的场景熟视无睹。
“不要以为你是傅家之女,本王就不敢杀你,惹恼了本王,本王照杀不误!”离陌曜阴沉的眸子里蔓延着来自战场的杀意,冰冷的眸子里只是无边的冷漠。
“哼!”看着几乎就要昏厥过去的傅云舒,离陌曜冷哼一声,如一块破布般丢开了傅云舒,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好似沾了什么不洁之物一般,擦拭完方才握着傅云舒脖颈的那只手,而后将那方锦帕嫌弃地丢到地上,转身便离去了。
“咳咳……咳……”傅云舒瘫在回廊旁的靠椅上,一手扶着回廊的石柱,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颈,不住地咳嗽,方才脖颈间的狠意明显地告诉傅云舒,离陌曜真的会杀了她。
想到这里,即便有些恐惧,可傅云舒的眼眸依旧透着狠戾地看着远远而去的离陌曜的背影,心中暗骂:这个可恶的离陌曜居然敢这么对我!
只是……为什么这个冷漠如斯的离陌曜会喜欢那个小尼姑!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证明离夙喜欢六净,可是依着她的直觉,六净与离夙之间定然不寻常,因为她从来没有一种如此强烈的危机感,面对那个有着这般明媚风华的女子,即便是位尼姑,她却仍是莫名的不安。
时间飞快,溧阳城乃至江洲之事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镇守溧阳城的河堤在宿迁图纸下重建修缮,洪涝也不曾发过,难民也在陆琪的安抚下稳然。
可以说,溧阳之事,已然解决,而江洲便也无大患。
如此,离夙等人就登上了回都城的路,而原本闲散的云游师太六净也只得奉命同样回离城。
溧阳城城门口。
陆琪身着披风,骑在高头大马上,率领着整个县衙之人,向着离夙等人拱手行礼,“溧阳之危得益于二位殿下和六净师太相助,更有吾皇庇佑,陆琪代溧阳百姓叩谢诸位。”
“不必多礼,这溧阳后续之事,还需陆大人多加照料才是。”离夙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离陌曜也只好率先开口。
“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陆琪本份之事。”陆琪轻笑着颔首。
“陆琪,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可莫要忘了六净。“六净抖了抖马缰,马儿向前了迈了几步,在陆琪面前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陆琪怎敢。”看着一身飘逸道袍的六净,陆琪的目光变得柔和宠溺。
“哈哈,只是……这四娘之事……你且放下吧。”六净爽朗地笑了几声,忽得眉头一皱,低声说道,她的目光变得迟疑却又笃定。
沐初雪她本就不会轻易沾染红尘之事,恋上她之人怕是只有心伤,而陆琪是六净好友,她自然不希望陆琪多为沐初雪之事深陷。
闻言,陆琪的脸色一僵,垂下了眸子,当初秦淮河畔一谒,那抹紫衣妖媚的风华便落入了自己心底,即便是秦淮之主,他亦无谓,可……
陆琪想起了洪涝过后,他赶至秦淮楼之时,那座已然没有了沐四娘等于是空楼的秦淮楼竟叫他心神俱伤。
可……如此简单的一切便已明了沐四娘之意。
而他陆琪又怎会是强人所难之人,不属于自己的又如何去争?
陆琪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地压下心底的悸动,他重新抬头,看着六净,俊朗的面容恢复了往日的文雅,他说:“陆琪明白。”
“嗯。”六净点了点头,随即在陆琪的目光中,扯动马缰,又重新掉头回到了离夙的身边。
“下官恭送二位殿下。”陆琪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字排开的离陌曜、离夙和六净,还有那辆在三人身后的奢华马车,又重新开口行礼喊道。
话音刚落,离夙一行人便扯动马缰,掉头远离了溧阳城,身后则是一众黑衣亲卫护卫着。
溧阳城门口,陆琪骑在马上,远远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一行人,他的眸光落到了那辆奢华的马车上,不自觉地浮现了淡淡的担忧。
而这一边,越行越远一行人,奢华的马车内,忽得车帘被缓缓地掀开一角,透着缝隙,傅云舒的目光落到了走在前方的三人。
尤其是那道墨蓝色俊逸的身影,那样修长的背影总是吸引着自己的目光,难以移开。
可……
傅云舒扫视了一眼跟在离夙身侧的那道素白色的倩影之后,留恋的目光陡然变得复杂,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傅云舒靠在车壁上,合上眸子,倾城的面容静静的,没有任何表情。
而一旁的知书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模样,也不敢多语,只是默默地松开了掀起车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