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回廊内,六净端着药碗,信步而来,而身侧则是同样踩着莲花步,优雅万千的傅云舒。
一白一粉,衣袂飘扬间,卷动着的是风华令人侧目而视,一位是精致洒脱的容颜,另一位则是倾城柔美的面貌,两者并肩而走,眉眼间的柔美竟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六净师太可是净云庵的师叔辈?”傅云舒几分试探着问道。
“庵主忘忧是贫尼的师侄。”六净漫不经心地说道,即便傅云舒是在试探自己在净云庵中的地位,可她不甚在意,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能怎样,坦荡无谓,我又何须遮掩呢?
“哦?那六净小师叔祖还真是年轻?不知是何时入庵的?”傅云舒心中诧异,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地问道。
“幼时便入庵了,细数来也有许多年了。”六净的眸子透着怀念,怀念下则是淡淡的思索,确实有数年了,往日的回忆模糊得几乎忆不起,只是那埋藏在心底的痛苦依旧存在。
“哦?”傅云舒浅笑着,一声淡淡的低声,透着几分深意。
而后两人不再开口,信步从长廊而来,拐过几个弯,便到了离夙的院子里。
离夙的房门口。
“傅小姐请。”六净双手端着药碗,退开一步,让傅云舒走在了前面,也方便让她能够推门,毕竟自己两手端着碗,不大方便。
傅云舒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退让,或许并就不该退让。
“扣扣。”傅云舒抬手敲响房门。
“谁?”房门传来了略微低沉的声音。
“夙师兄,是我,云舒。”傅云舒如黄莺般美妙的声音柔和地响起。
“进来吧。”离夙的声音不喜不怒,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傅云舒的眼眸垂了垂,随即微仰着头,抬起手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吱吖”一声,是房门推开的声音。
傅云舒率先踏步走了进去,而六净则是不急不慢地跟随在身后。
“夙师兄,身子可安好?”傅云舒走进房内,便看到了被床帐遮住半边的修长的身形,薄纱的床帐内,木质的床榻上,依稀可以看到盖着蚕被的雪白色的人影,墨色的发披肩,俊美的侧脸是有着鬼斧神工的五官。
“无碍。”离夙的声音似乎透着几分憔悴之意,但因着床帐的遮掩,傅云舒也只能看到盖着纯白蚕被的离夙的身子,而看不到那张俊美无疆的脸,因着世家贵女的矜持,傅云舒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上前撩开离夙床帐的动作。
“夙……”
“咳咳……”傅云舒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床帐内传来的一阵咳嗽打断了。
“傅小姐,先退后一步。”闻声,六净便直接踏步上前,端着药碗径直走到了离夙的床榻前,将药碗放到床榻旁的条几上放好。
“伸手。”六净的声音带着不悦和严肃。
闻言,床帐内乖乖地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臂,宽大的纯白袖摆垂在床沿,露出白皙的手腕。
见状,六净也毫不避讳,直接探手上前,伸出葱白的两指,轻搭在离夙的手腕上,细细把脉。
脉象虽弱却也平稳,不曾有过多余的波澜。
“喝药。”六净诊完脉后,收回了手,并顺手将离夙的手推回了床帐内,不给她人再多一眼的探查,而自己本担忧的脸色好看了几分,却又透着一丝怪异,她一手端过药碗,径直探手入帐,递给了离夙。
透着薄纱的床帐,可以看清离夙的动作,几乎无任何犹豫的乖乖地接过药碗。
借着光,隐约看到床帐内有一半坐着身子,拥着被的身影,端着药,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片刻,空了的药碗便又端了出来,接过药碗时,六净本淡然明媚的眸子闪过一丝羞恼,透着床帐瞪了一眼床帐内的人。
这人,着实可恶,装咳嗽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胆敢偷偷地勾我手心,简直是太放肆了。
傅云舒看着离夙和六净这般姿态,眸中的深意更加重了,且不论床榻上这人现在的身份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岂能容许他人冒犯,况且就单离夙这人,傅云舒又岂会不了解,十年师兄妹情,她尚且不能随便碰触离夙。
而如今,面对一个尼姑大夫,离夙竟如此听话,甚至可以说是不会拒绝,还带着别样的宠溺。
这样的一切都让傅云舒隐含着嫉妒,明明她才是离夙的师妹,明明她才是率先认识离夙的,可为何会如此。
“殿下应当多休息才是,这身子如今需静养,方才能够恢复。”六净的声音沉了沉,端着一副身为大夫严谨的模样。
“嗯。”离夙平平淡淡的声音传出来,总是带着一两分柔和。
“多谢六净师太,夙师兄这,云舒会多加照顾。”傅云舒此刻也开了口,说道。
闻言,六净收拾药碗的动作一顿,纤眉一皱,随即松开眉头,面上若无其事地说道:“也好,贫尼尚且要去看望战王殿下,这有傅小姐,也放心了。”
“咳……咳咳……”话音刚落,床帐就又传来了咳嗽声,“傅师妹言重了,你尚且在闺中,此举不妥。”
“是云舒失礼了。”被离夙一说,傅云舒的脸色僵了僵,尽管如此让人赧然,但她却还是依旧有礼有节地致歉着。
“那贫尼就先告退了。”六净收拾完药碗,转身就离开了,精致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颇为狡黠得意。
哼,让你们师兄师妹的,你侬我侬的!
看着率先走出去的六净,傅云舒也不便再做停留,向着离夙欠了欠身道:“那夙师兄好生修养,云舒先退下了。”
“嗯。”离夙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的挽留。
傅云舒直起身子,静静地看了一眼被床帐遮掩的离夙,而后转身出了房门。
房内又重新恢复了静谧,床帐内,离夙倚靠在床头,半拥着被,俊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宠溺,柔和的眉眼上尽是无奈,对于六净这个小心眼的小女子,他还真心是无奈,尽管她为了让自己着急刻意说出要去照顾离陌曜的话,可自己就是没办法无视。
也就是这样的着急,唯恐这个不安分的小女子就跟着离陌曜跑了。
静静地倚靠在床头的离夙微微抬起头来,凝眸望着床顶,不知何时,原本宠溺的目光慢慢换上了淡漠,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冷然的情绪。
傅家……傅云舒……
这一边,出了房门的六净却在回廊内撞上了离陌曜。
迎面而视,六净双手端着药碗,一袭素白色的道袍飘逸,淡漠的脸上直视着站在对面,离着自己有三丈远的离陌曜。
依旧是玄色的长衫,俊朗冷凝的脸上冷漠如斯,锐利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六净,眸光中的复杂的深意波澜不断。
“见过战王殿下。”沉默了片刻,六净才颔首行礼。
直起身子的六净看着离陌曜,默然不语的离陌曜对于六净的问声无视,只是那双锐利的凤眸依旧是看着六净,削薄的唇瓣抿出一条生冷的弧度,薄唇轻启,悠长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悲伤,“六净,你……”
“殿下伤势未好,还是不要在外吹风了,免得加重,贫尼尚且有事先行退下了。”六净向着离陌曜点了点头,而后便踏步上前,准备绕过离陌曜。
“六净!”离陌曜几乎是低吼着,单手拉住六净纤细的胳膊。
“殿下,请自重。”六净手肘一转,便轻松地挣脱了离陌曜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防备式的远离离陌曜三尺远。
“本王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而已。”离陌曜垂着眸子,有些落寞地看着六净这样下意识的动作。
如果下意识的动作都是这样的防备,那有意识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拒绝呢?
“战王殿下,您很闲吗?”六净抬了抬自己手中端着的碗,意有所指地看着离陌曜, 她可是有事要干的人,如果殿下您无所事事便不要打扰我了。
“本王帮你。”话音刚落,离陌曜便伸出了手,直接探手接过了六净手中端着的托盘,极为霸道地端在手里。
见状,六净皱了皱眉,她不喜欢离陌曜如此霸道的样子,更不喜欢他张口闭口便是本王本王,这般的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让六净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之接近,以朋友之心相待,更枉论其他可能。
“殿下,不必如此,有话说便是,贫尼听着。”六净敛着眉,看着离陌曜那副执拗到不可放过自己的样子,便也妥协。
“在这?”离陌曜的脸颊浮现了淡淡的粉红,似有些别扭。
“嗯。”六净不耐地点了点头。
“好,六净,本王心悦你,想娶你为王妃。”离陌曜深呼吸一口,极为端重地说道。
“这话,殿下已经说过了。”六净面无表情地回道。
“不一样,本王是真诚的!”离陌曜好似在撇清什么关系似的,极力地让自己显得郑重。
“可,我不心悦殿下。”六净看着离陌曜那双锐利的凤眸,一字一词地说了出来,她用我来代表真正的自己,而用殿下来隔开自己与离陌曜自始自终的差距。
这也是六净自己心中的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