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回到宰相府的傅继清,躲进自己的书房中,狠狠地砸了书房内所有的东西,将自己所有的慌神和不满都发泄出来,这还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一直将情绪隐藏得很好的傅继清,除了对那人的事会失控外,早已忘了什么是抓狂。
“砰砰砰。”书房内传来的一阵阵的破碎声。
而书房外,站定着的傅云舒则是默不作声地听着傅继清在书房内发狂,她想不透为何父亲会慌了所有的神,只因见了那个小尼姑吗?
那个小尼姑居然长得像父亲的一个旧友?
到底是什么样的旧友才会让父亲如此失控,无法定下心来?
“父亲。”傅云舒关心的声音从房外传入房内的傅继清的耳朵。
书房内没有任何的回应,依旧是噼里啪啦的破坏声,过了许久许久,站在门外的傅云舒几乎是站麻了脚,书房内的动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进来。”书房内,缓缓地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似乎隐含着压抑了许久许久的痛楚。
“吱呀”一声,傅云舒推开了房门,她敛着眉,踏步走进了房内,映入眼帘的是被毁的一塌糊涂的书房,满地的狼藉,碎了的花瓶碎片,随意丢弃的书籍……没有往日的一点点整洁。
可见方才作出这一切的人是多大的情绪在波动。
傅云舒抿了抿红唇,她小心地避开脚下的碎片,踩着碎步,走进了内室的书房。
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正前方那个坐在书案前,掩在暗淡光线中的人,昏暗的光线洒在傅继清的身上。
空无一物的书案上,原本摆着的文房四宝均被推到地上,而傅继清双手撑在案面上,手指抵着额上,垂着首,一言不发的模样让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沉感。
“父亲。”傅云舒皱着眉,她看着这样子的傅继清,有些担忧却又更多的是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才会导致傅继清变得如此。
“……”傅继清没有应声,依旧是垂着首,他瞪大的眼中,却空洞一片,强迫睁大的眼里带着赤红的血丝,唇上的胡须因着颤抖的唇在摆动着。
良久,在傅云舒以为傅继清不打算开口的时候,傅继清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软下 身子,靠向身后的太师椅上,仰着头,他说:“舒儿,是她,她回来了。”
“谁?是谁?”傅云舒不解傅继清说得是谁,她皱紧了纤眉,紧盯着晃神的傅继清问道。
“是她……”傅继清笑了,嘴角那苦涩的笑意十分的哀伤,“没能死去的人要回来寻仇了……”
“没死的人?”傅云舒脸上的疑惑更加浓厚,她的目光带着探究看向傅继清,“父亲,六净究竟长得像谁?”
像谁呢?
傅继清没有立时回答,他的目光紧缩,脑海里以为陌生得几乎快要记不起来的容貌因着今日完全得看到傅流音的面容而完全得出现在脑海里。
过往的一幕幕,那些挣扎的痛楚全部呈现在脑海里,撕裂着他的神经。
“像谁?呵……”傅继清反问着,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缓缓地低下头,双手搭在太师椅的两侧,紧握着椅把,目光逐渐变得阴狠,“不管她像谁,六净必须死!”
“……”傅云舒看着脸色阴沉如地狱阴魂般的傅继清,眉头的紧蹙更甚。
“父亲?”她不解地看着傅继清。
虽然她也很想让六净死,但是为什么父亲也会想让她死?
“舒儿,那个小尼姑是什么时候到净云庵的?”傅继清忽得开口询问道。
“似乎十来年了。”傅云舒不明了傅继清为何要询问这个问题,却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十来年了……真长……”傅继清幽幽一叹,似乎有些感慨,而后目光变得深沉,嘴角上扬,嘲讽道:“一个早该死了的病秧子,居然活到现在。”
“尼姑……为了掩饰身份活着,居然还出了家……不愧是傅家种,这番隐忍力可赞……”傅继清好似赞扬又好似讽刺,目光中卷动着的幽暗让人不自觉地发寒。
“傅家种!”傅云舒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看向傅继清,她的目光带着惊愣,道:“父亲……这……”
傅家种?父亲的意思是说六净是傅家的孩子!傅家……那她是谁的孩子?父亲的?不可能!虎毒不食子,若是父亲的孩子,父亲又怎会想要她的命!
难道是……
傅云舒似乎想明了,她瞪大眼,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想的没错,她就是傅流音,她就是大哥的孩子啊……当年的那个病秧子……”傅继清看着傅云舒这般的神态便也知晓傅云舒是猜到了可能性。
“怎……怎么可能!当年……当年那样的情况,她一个病秧子能够活下来……”傅云舒有些语无伦次,当年那场案子,虽然她还小,但是她却是完全知晓的,那个厮杀的血淋淋的场景,就连傅继英都不曾活下来,一个病秧子能够活下来?
“呵,当年杀手来报也只是说傅流音摔下了万丈深渊,并不曾说她死了。”傅继清忽得想起当年之事,目光微眯,对于这个有如此顽强生命力的小娃子还真是头疼。
“怎……怎么会这样……”傅云舒目光凝结,她摇晃着身子,有些站不稳。
六净就是傅流音……
傅流音是傅继英的孩子,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傅家嫡女,血统更为纯正的嫡女。
傅家女、皇后命。
所以她才是离夙未来真正的太子妃……
而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笑话而已……
傅云舒晃了晃身子,她有些想要发笑,却如何也笑不出,面上的强颜欢笑透露出的苦涩浓厚得让人想要落泪。
原以为自己自持的世家贵女的傲气,是那个山野村妇比不上的,可到头来,真正尊贵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上天是在和她开一个玩笑吗?
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怎么会冒出来!为什么!
“舒儿,镇定。”傅继清看着傅云舒这副模样,皱了皱眉,他冷酷的脸上带着狠毒,“十一年前的病娃娃,如今的小尼姑,难道还能改变什么不成?笑话!”
傅继清的话一下子打醒了傅云舒!
是了,就算你原来比我尊贵,可现在傅家当家的傅继清,不是傅继英,我才是尊贵的嫡女,而你什么也不是!
“是!”傅云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微红的眼里带着狠戾。
你抢走了离夙,我不会让你把我的位子我的身份也抢走,就算离夙是你的,我也要你名不正言不顺,我才是傅家嫡女!
“傅流音必须死!”傅继清重新强调了一片,他冷冷地看着某处,“这些日子所有种种的事情,定然都是这个病秧子和那个离夙小儿搞出来,既然不想活了,那本相就成全她!”
傅继清即便之前被傅流音的容貌弄得情绪大变,如今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他的脑中思绪一瞬间便理清了,但是他却始终不认为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尼姑能够搞出这些事情,素来高傲的他自然不会把一个病秧子放在心底。
“是!”傅云舒目光坚定,透着阴毒,她握紧了身侧的手,加重自己内心的坚定。
“还有离夙小儿那边,如今朝政的局势上,那个素来不理会朝政的战王居然频繁地接触朝政,这点十分可疑,不可轻怠。”傅继清决意让傅云舒完全地插手傅家的所有事情。
如今的局势,有看不透的太子离夙,有隐隐站起身来的战王离陌曜,还多了一个带着复仇的回来的傅流音。
若是再不做准备反击,傅家还真要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战王?”傅云舒诧异地扬起了眉稍。
“有问题?”傅继清看着傅云舒这样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疑惑的开口。
“父亲你可知战王殿下喜欢的是谁?”傅云舒勾了勾红唇,笑得很是讽刺。
“……”这点,傅继清还真是不知晓,战王离陌曜作为杀神王爷,只以战场为家,他还真的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冷酷如斯的军旅之人会欢喜一个女人。
“是六,不,是傅流音。”傅云舒本想开口六净,但是她不想忽略六净真正的身份,让自己忘记她的存在,要时时刻刻地警惕着自己,才能坚定除去她的意志。
“她?”傅继清万分的惊讶,他挑着眉梢,“一个尼姑,惹得太子和战王倾心,本事不小。”
他并非傻子,在城东傅宅看到莫名出现的离夙,再看傅流音与离夙之间的互动,便也能猜到一二,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离陌曜居然也会看上傅流音。
“……”傅云舒握紧身侧的手,目光卷动着嫉恨,“若是用傅流音挑拨战王与太子的关系,让他们互相厮杀,对我们可谓是好事一场。”
“……”闻声,傅继清抚了抚下巴的胡子,思虑之下点了点头,“好,此事就交由舒儿。”
“是。”傅云舒颔首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