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唯之的第一笔办学资金来自妇女慈善会,她拿到这一笔钱之后,余江流和许世庭又在贤明的乡绅间给她募捐了一些,总算有了基本的资金保障。
其后就是学校的选址问题,梅唯之家现在仅剩的地产都较为偏僻,实在是不宜作为校址,这几天她跑来跑去的,就是在忙这件事。
这一天,她刚进家门,就听得管家来回她,说是有客人已经等着她多时了。
梅唯之问是谁,管家却笑着卖了个关子,只对她道,“小姐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梅唯之疑惑着走进自家的会客厅,就见其中做着一位穿着黑色马褂,留了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的老人家坐在那里,自家祖母也陪着他在一起喝茶。
见梅唯之走进来,两位老人停住了话头儿,都看着她。
梅老太太对她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跟前来,笑着介绍到,“叶老太爷,我家唯之你不常见,怕要认不出来了吧。唯之,这是叶泽臣的祖父,你叶家爷爷。”
梅老太爷笑着看了看梅唯之,说道,“还是当年她父亲带着到我家来过一两回,那时候她也还小呢,如今不但长大了,浑身的气度也变了很多,你要不说,我老眼昏花的,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梅唯之忙屈身给叶老太爷鞠了个躬,说道,“您老人家或许认不出我,我可是一直记着您的,叶大哥也总是跟我提起您来,叶爷爷,我回来晚了,这才来拜见,对不住您了。”
叶老太爷听了直笑,“那小子还跟你提起我来了,那他是怎么说我的,是不是家中有个撬也撬不动,推也推不走的老顽固祖父?”
梅唯之听了也笑,“叶爷爷,您可真会开玩笑,叶大哥总说,是您亲自给他起的蒙,他虽然留洋多年,看着洋派,其实骨子里是最像您的。”
叶老太爷很高兴的点点头,“知道这个就好,任它什么英国、什么美国,这人啦,生在那国就该是哪国的不是,不要以为啃了几天洋面包就长得出金头发、蓝眼睛来。”
梅唯之早就听叶泽臣说过自家老人的脾气,抿着嘴也跟着一起笑。
叶老叶子看着梅唯之点了点头,说道,“唯之,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一件正事。泽臣跟我说你要办个学校,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建校地点,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地方空着,你看合不合适?”
梅唯之想起了叶泽臣的话,脸上有些发热起来,不过想到学校,她还是问道,“不知道您老人家说的是什么地方,如果是太好的地方的话,我手中的资金有限,还真不一定买得起。”
梅唯之说的是大实话,她手里的这些钱,除了她自己拿出来的一部分之外,大部分都来自于社会捐助,这些捐助,要聘请教员、购买仪器、维持必要的运转,真是不能把其中的大部分花在校舍的购买与建设来。
这也是她买不到合适的地方的原因,谁家能把这样大的一块地盘便宜的卖给她呢?
叶老爷子摆了摆手,“你跟我提钱干什么呢,喔,其它人的捐助你都要得,我叶家的你反而要不得了是不是?”
叶老爷子也知道她是姑娘面皮薄,也不提叶泽臣,只说两家世交和他自己的一片为公之心,倒叫梅唯之推辞不得。
找了一天,叶老爷子就派叶泽臣领着她去看地方。
到了地点,叶泽臣往那在青山绿水之间的一排白墙黑瓦的院子一指,“唯之,这就是我们叶家的花园,是我父亲专门修建来与祖父养病用的。这里离省城不远,生活物资运输和人员来往都很方便,可是又不在省城内,清净得很,周围民风很淳朴,村民里面在我家的工厂做事的不少,大家都很客气,地方也够大,要是作为你们的校址,我也觉得再合适不过。”
这叶家老太爷修养的花园,可不是普通的农家小院,这是找著名的庭院建筑师专门设计修建的,其不光房屋众多,更有山水楼台,草木繁茂,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梅唯之看了是真喜欢,可是她那里敢收这么大的一个礼?
不要说这地方值多少钱,就是它是给叶泽臣的父亲专门修建来给叶老太爷养病用的这一点,梅唯之就不能要。
还没等梅唯之开口,叶泽臣就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顾虑,“这地方我家老叶子要是不提,那是我也不敢打它的主意的,可是既然他老人家现在决议把它捐献出来,你不收下,那可是不成的。”
“可是这也太贵重了,我怎么能要叶爷爷的疗养之所,况且我收了之后,他老人家又需要休养的时候怎么办?”
叶泽臣对她解释道,“这花园虽然是修来给他老人家养病的,实际上用的时间却不多,一则他的病发起来,光靠休养是不行的,严重的时候直接就道上海去住院治疗,二则,即便是可以在家休养,他又念旧,还是喜欢呆在祖屋多一些的,这方面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而且你现在做的,是于民众有益的大事,祖父他老人家最是急公近义,不要说是你,任何一个人有你这样的做法,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捐献出来的,他说,这园子在他的手里,终究是个物件儿,在你们这样的人手里,才能成为被民众所敬仰的地方。”
梅唯之还是说道,“那我也不能收,不管如何,这都太过贵重了,收下来我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叶泽臣也不说话,拉着梅唯之进花园种转了一圈,走到园中一片树林边上,方才指着这一片几十根树,对梅唯之说道,“唯之,你看,这是一排梅树!”
梅唯之跟着叶泽臣的指点,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一排树正是自家园中也有的梅树品种,素白台阁。
梅唯之疑惑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片的素白台阁,我父亲酷爱种这梅花,多年精心护养,也才培育出一棵来,你这里却这样的多?”
时至十二月底,这时候这些梅树虽然还没有开花,却也已经在影影绰绰的叶片间带了些星星点点的冒出来的花蕊,恍惚间似乎能使人闻到它们盛放时的梅花香。
叶泽臣拉下来一根细细的枝条,闻了闻上面的小花蕊,对梅唯之笑出了眼角的皱褶,“梅伯父那里是在养花,他最为精心呵护着的不正是你么?”
“巧了,我这里的这片梅林,我也把它养护得不错,可见,你与这个园子是有缘的!“
“唯之,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