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治丧(2)
罗布乐多2019-02-10 17:403,316

  梅君海去世,梅家五服以内的亲人按说都应该到场,但是梅君海被绑架期间梅家人的凉薄却使得梅老太太寒了心,她老人家虽然经历丧子之痛而卧病在床,却传出话来,要梅唯之等人只到梅家宗族主事之人那里去告知一声,毕竟梅君海是要葬入家族墓地的,其余的梅家人就不必一一前去报丧讯了。

  可是同在一个县城之中,梅家这事儿又传得这样的沸沸扬扬,梅二太爷和梅五太爷等人那里有不知道的道理,故梅家开始治丧的第一天,这伙儿人就上了门。

  梅唯之作为孝女,要在灵堂内尽孝,接待宾客的是梅管家和余江流等人。

  见他们这些人浩浩荡荡的来了,余江流一个外人,自然不便出面,他知道就算梅君海生前与梅二太爷等人多有不睦,但是这些人到底是姓梅的,他们上门为梅君海送葬,在伦理上是站得住脚的。

  梅家管家只好上前,与梅家人作揖鞠躬道,“二老爷,五老爷,您来了,里面请!”

  说完梅管家依照风俗,请人按照辈和亲疏关系给梅君海的兄弟和侄子辈分发戴孝的白布和黑纱等物,至于梅二太爷、梅五太爷等长辈,则是无需为梅君海这个晚辈戴孝的。

  哪知道梅管家手里把白色的孝布递了出去,梅家的兄弟、侄子却无一人肯接,梅二太爷家的孙子梅顺义更是洋洋得意地打量起了梅君海家的大宅,呵呵地笑道,“管家,你发错了吧,就我的身份,你就给我戴这破烂玩意儿,怕是不合适吧?”

  梅二太爷也上前一步,一把将梅管家手中的孝布给拂到了地上,并踏上了一只脚,呵斥道,“梅管家,你这孝布拿得不对,快去,去给我换过来,不然以后有你瞧的!”

  这边孝布一落地,已经前来为梅君海吊唁的众位宾客都围上前来。

  这些人有梅家的左领右舍,也有梅君海生前友好,都是住得近的人家得了梅家的丧讯,第一时间赶来参加葬礼的,而与梅家有至亲关系的梅老太太和梅太太的娘家兄弟等人却远在省城或者其它县城,梅君海出事之后还没来得及赶过来。

  大家一看梅二太爷等人的这番做派,开始议论纷纷,猜测这梅家本家的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真是来吊孝的,就算长辈不给晚辈戴孝,平辈和晚辈总该有所表示,人家梅家可是还准备了新式的黑纱的,你就是不戴也不该给人家扔到地上去吧。

  只是这些人依照身份都是外人,说难听点,梅家自己人要想闹事,他们还真的只有打打圆场、说和说和的份儿,那里就能给梅家硬出这个头。

  梅管家一看着这阵仗不对,给站在一边的余江流使了个眼色,又给这两个梅家的老太爷鞠了一躬道,问,“二太爷,五太爷,各家侄子辈的为叔伯辈戴孝都是如此的规矩,小的敢问有何不对?”

  余江流等人自然也看出来这些梅家亲戚怕是没安好心,忙悄悄地找人去通知梅唯之和梅老太太去了。

  梅二太爷抓了抓自己下巴上的几根毛胡子,眯着眼睛笑道,“我说不对,就是不对,管家,你怕是瞎了眼睛吧,侄子?你可看看,我带来的可是他梅君海的侄子?”

  梅五太爷也忙不迭地把自己家的小四儿和梅二太爷家的梅顺义一把推上前来,“对头,我们都商量好了,他们两个可不能算做是侄子,这可是我们给君海安排的儿子啊。哎,君海生前无子,死后难道还要让他无人供奉香火的么,你们这些人不为他考虑,我们这些做叔叔的难道还不能为他打算么,家里就是再艰难,也要把这两个好孩子过继到他的名下,好为他摔盆打招幡好送他上路呀!”

  说完梅五太爷抹了一把老脸,擤了一把鼻涕,拉着自家的老四儿就要往梅君海的灵堂上闯,梅二太爷家的梅顺义见了自然也不甘落后,拉起与梅管家啰嗦的梅二太爷,大哭一声,“我的亲爹啊,你可死得好惨啊……”

  梅顺义一边哭,一边也往梅君海的灵堂里撞起来,饶是梅管家和余江流等人赶忙招呼人手上去阻拦,也是措手不及,宾客里面有懂道理的,终于也忍不住上手帮忙去拦着梅二太爷等人,大家你推我挤,本该庄严肃穆的灵堂顿时乱七八糟起来。

  就在此时,原本在灵堂跪灵的梅唯之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麻衣重孝,立在灵堂门前,用自己羸弱的身体生生用力一推,将头一个要往里面闯的梅顺义推了出去,梅顺义猝不及防,一个屁股蹲就坐到了灵堂的外面。

  梅唯之双目赤红,锋利的目光如刀子一样的扎在梅顺义和梅二太爷等人的身上,面对着众位宾客,高声道,“各位亲朋好友,我爹爹为土匪所害英年早逝,各位能到我梅家喝一杯水酒,送我父亲最后一程,我梅唯之感激不尽,可是谁要是敢在我父亲灵前闹事,就要恕唯之不恭敬了!”

  说完,梅唯之手里面拿出一把手术刀,往胸前一划,“大家可能都知道,我是在北平最好的大学学西医的,可是大家可能还不清楚,这学西医的人是要亲自下手解剖人体的,给人活人开膛破肚的事儿,我梅唯之不也知道干过多少回,我可以这么说,谁今天再敢上前一步,我这一刀下去,能要你立马死去也行,要你在床上瘫下辈子也行,不信的,尽可以上前试试!”

  她看着面前的这些她的所谓亲人,他们之间血脉相连,在彼此的面貌上甚至都能找出一两处颇为相似之处,然而悲哀的是,恰恰是这些人,不顾梅君海尸骨未寒,恨不能把她们家这剩下的几口人吃肉喝血而后快。

  梅唯之此时的心中如承载着一个冰冻的湖泊般的苍白而悲凉,父亲走了,没有人再为她遮风挡雨了,读了这许多年的书,却只能拿起这薄薄的手术刀来保护自己与亲人,这是她梅唯之的可笑、可悲,可这又何尝不是这世道所逼迫的呢。

  然而梅唯之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情急之下拿出的这一把从北平带来旧的手术刀,刀锋的那一面,她始终对着的是她自己。

  这些乡下的人那里见过什么手术刀,他们见梅唯之把这奇怪的刀子拿在手中,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西洋东西,又为她的气势所震慑,梅顺义和梅老四这两个闹得最凶的要过继给梅君海的“儿子”都不敢上前,梅二太爷和梅五太爷这两个七八十岁的老朽更是都哆嗦嗦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梅君海的灵堂,终于消停了下来,可是,这事儿还没算完。

  梅二太爷首先向梅唯之摆起了长辈的款儿来,“你个不知道礼数的丫头知道什么,我们族中要给你父亲过继儿子,那里有你说话的份,懂事的你就收起你的这洋刀,为你两位兄弟张罗着穿上麻衣孝服,这出丧下葬的没有个男人当家可行?”

  余江流听了,也明白了梅二太爷等人的打算,他们这是要让自家的孙子充当梅君海过继的儿子主持这丧葬仪式,只要这丧葬仪式被他们所把持,为梅君海摔盆出殡,那么这过继的儿子就是梅家的主人,继承梅君海的家业也就顺理成章了。

  如此一来,余江流只有出面,他上前站到梅唯的身边,抓住了梅唯之拿着手术刀的那只手腕,对她道,“唯之,你冷静下来,不要为这几只臭老鼠伤了玉瓶!”

  他安抚了梅唯之,又转头对梅二太爷等人道,“梅二太爷,我可还记得当年梅家重修族谱,梅唯之是单独竖行在梅家族谱上记了名字的,她以女儿之身为梅君海后嗣,并在我和许世庭的见证下另立了字据,当时是请梅家各房的当家人当面签字画押了的,梅唯之就是这梅君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并不需要再过继什么子嗣!”

  梅二太爷一看说话的是余江流,知道这人虽然是个穷教书匠,可是地方上的官员还是很给他些面子的,于是把老脸一抹,道,“你一个外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断喝,“他是外人,没有资格讲话,我是梅家妇,是君海的母亲,是你们的长嫂,我可有资格讲话?”

  众人一看,被丫鬟扶着出来的,正是本该卧病在床的梅老太太,梅老太太说完这话,已然是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她被人搀扶着往梅唯之的身旁一站,梅唯之顿时就觉得有了主心骨,梅二太爷等人也不敢造次起来。

  族谱、字据都在梅老太太手中,白字黑字的写着梅唯之作为女孩儿要为梅君海这一枝承嗣的,众人都看了,梅二太爷等抵赖不得,在众人的谴责声中和梅唯之、梅老太太的强势声讨之下,这伙人见讨不到便宜,暂且偃旗息鼓的去了。

  可是,要梅二太爷等就此作罢,却是不能够的。

  他们出了个损招儿,也不与梅唯之和梅老太太正面冲突了,梅家停灵期间,他们纠结人马,在梅家门前摆开阵仗,梅顺义和梅老四儿更是身穿重孝、手拿孝杆儿在梅家大门前坐着哭丧,不让梅家发丧,梅家本家内部有明白事理的人前来调停也不能够劝得动他们。

  看着这架势,除非搭上人命,否则这事儿难以解决。

  于是,梅君海停灵十数日,均未能发丧下葬入土为安,成为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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