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面馆之中,一群过早的老百姓又在说些闲言碎语。
他们今日说道得最多的,是不知道那个传出来的关于西医和这梅氏诊所的谣言。
“哎,你们去梅医生那里看过病没得,是不是要拿一根长长的钢针来抽你的血?”
“我老娘去看过,等哈问她老人家,有没有被抽血,这个血都是能随便抽的么,这个血就是人身上的精气,那是不可以随便抽出来的!”
“我倒是看到过人家梅医生抽了血,往那玻璃片片上一涂,又拿到那古怪的东西下面使劲儿的看,这个,不晓得是在干啥子……那一塌糊涂的血又能看出些啥子来呢?”
“我就说嘛,人家刘大夫看病,两根指姆往你脉上一搭,就晓得你是那个病,到了这梅医生这里,这又是听、又是摸,还要抽血,这……哟……要看西医的你们还是悠到点吧,反正我是只到刘大夫那里看的,看了这许多年了,放心得很!”
“我跟你们说,到刘大夫那里看,就不要说你想到梅医生的诊所看,就梅医生给你看过的了,你都一个字不要提,你只要说在梅医生这里看过了的,刘大夫马上就要把脸拉得老长,不给你看了。”
“我啊,还是找刘大夫看,要是找了梅医生,那天她一个不高兴,要抽我的血,那不是要把我抽干巴了……”
众人听了,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些人越说,越加的荒诞起来,就连什么抽血、开膛破肚、给小孩扎针、使妇女不孕这些话都说出来了,一个个还说得那是有鼻子有眼睛的。
尤其是这城中老牌儿的大夫,那位擅长妇科病的老中医妇科刘,是一提起“梅医生”就要冷笑两声,你要是说先在梅唯之那里看过了,又跑到他这里来看,那可是如同踩了他的尾巴一般。
一般的患者,他马上跳起来赶你出去,如果是有钱有势他得罪不起的,也是要怀恨在心,暗中咬牙。
所以,这城中现在悄然地就分成了两派,相信梅唯之的,依旧是到她这里看病,将信将疑的或者一直在别家那里看病的,都视梅唯之的小诊所为洪水猛兽,甚至有的小孩子看到梅唯之提着个医用药箱去出诊,都要吓得跑开。
梅老太太听了些风声,气得不行,“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流言是什么地方最先放出来的,怎么会把咱们家的唯之传成那个样子,连开膛破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兴许是那日有个贫血严重的病人,我确实是抽了她一些血液用显微镜检查了一番,这也是常规的检查方式,只是这些老乡可能因为没有怎么见过这样的检查,传扬了出去,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看这些流言也不必去管它,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在意了。”
梅唯之的这台显微镜,还是叶泽臣特意给她弄来的德国蔡司全铜双目显微镜,这台显微镜可是价值不菲,也是梅唯之这小诊所最值钱的医疗仪器,帮了梅唯之很多忙,她平时对这台显微镜十分的爱护。
那里知道这小小的东西被这些没见过此物的人给传扬成那个样子。
梅唯之没有放在心上,叶泽臣的脑子里面却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他总觉得前些日子都好好的,诊所里面的病人也多了起来,唯之的医术更是过硬,眼见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不可能一下子就流言漫天起来。
“唯之,这流言你也不能轻视它,乡民愚昧无知,要是真的把你跟邪门歪道挂上了勾,那可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去查查,看到底是谁在外面瞎说的,这些日子,你也小心些!”
叶泽臣的话,引起了梅老太太的警觉,“泽臣说的有理,这老百姓最怕煽动,你不知道,当年咱们这县城中也是有过洋人办的教堂的,可是庚子年外边闹了起来,县中也先是流言四起,后来我们这里的那个教堂是被人一把火给烧了,所以说,这言能杀人,你不得不防!”
哪知道叶泽臣这边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出来,梅家的诊所就出了大事!
梅家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梅老太太会一语成谶。
这一天半夜,城中的家家户户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只有那打更的声音时不时地回想在这县城狭窄的街道之间,咚、咚、咚、咚。
那更夫哆嗦着走到梅家的诊所边上,夜里的冷风一吹,他的身体激灵的抖搂了一下,心底想着,别人说这是要开膛破肚的地方,可别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因为心底的这一点念头,那更夫就朝梅唯之的诊所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诊所里面竟然透出了一片红光,期间还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就不见了。
这一下把更夫吓得是哭爹喊娘,拼了命的往回跑,等到跑了百八十米,这更夫才反应过来,这梅家不是闹鬼,那是梅家的诊所走水了,于是慌忙之下才开始敲锣打鼓的,将四周的街坊都惊醒了。
等梅唯之和梅家众人赶到之时,小诊所早已经是火光冲天,邻居们都在往自己的房顶上浇水,以免被梅家的火灾波及,现场是烟熏火燎,人喊马嘶,眼看着诊所就要被大火烧个精光。
梅唯之视线内都是跳跃的火光,脸也被火烤得通红,耳朵里是噼里啪啦的爆燃的声音,她的显微镜,她的药品,她的病案资料,都化为了一股股黑烟,薰得她眼睛发痛。
欲哭无泪的梅唯之把心一横,想要冲进去她这些日子积累的病例资料等东西抢救出来,这些东西,在她看来是无价的。
可是梅家人那里会让她去冒险,梅管家一把拽住了她,“小姐,这不能进去啊,这火太大了,进去会没命的!”
“可是我的病例材料还在里面,这里面还有没有治好的病号的病案,如果都烧光了,这些损失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再怎么要紧的东西这时候都不能进去,这火太大了!”
……
想要抢出自己那些宝贝东西的梅唯之还是被梅家的人按住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付出了十分心血的诊所,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