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修仪的这一笔私人捐赠,是她本人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这是一个连顾若茵听了都要咋舌的数字,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全数贡献了出来。
这笔钱,真是解了梅唯之的燃眉之急。
因为筹集到了足够的经费,学校和医院的搬迁开始启动起来。
数百人的队伍,上千箱的图书仪器、一具一具的标本和切片,在战火硝烟之中,全校师生和医院的医务人员靠着骡马和肩膀,靠着自己磨出血泡的双脚,终于这一年的十二月底,找到了一个祥和安宁的落脚之地。
这里,听不到头顶上飞机的轰鸣。
没有办公室和学生宿舍,梅唯之她们就因陋就简地将地点安排在了当地的一个古老的寺/庙之内,学生和老师们则分散居住于镇上各家空出来的房子里,他们很快地与当地的居民熟悉起来。
白天,这些斯斯文文的学生,与本地的小学生们合用着小学校的教室上课,总有淘气的孩子悄悄地爬在教室的窗台前,偷偷地望着这些“大人”们学那些他们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傍晚,人们总是看稀奇似的望着这些学生们三三两两的从学校里面走出来,他们挽着手,在黄昏中唱着他们没听过的调子……
这个小镇,以无声的静默,庇护了这样一群因战争而颠沛流离的学子,这些年轻的学生们,也用自己的方式,慢慢的融合着这个小镇。
他们来了,这个镇上,有了对一间架构完善的西医院,镇上的人生了病,可以住进这间医院里,药费低廉,医生周到客气,护士细致贴心,这是民众从来没有想过的好事。
镇上满街乱窜的小孩子被召集起来,学生们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讲卫生,把这些毛孩子教乖了不少。
梅唯之组织学生们给民众普及传染病的防疫知识,镇上的人终于搞清楚了那些突然发生的“温病”的缘由,他们开始警惕起来,一旦有可以的人员或者病例,他们第一个报告的不是警/察和镇/长,而是跑到学校,请这里的医生先去看看。
曾修仪带着一名助产士和一名护士撑起来的妇产科,更是因几回极其出色的难产手术,成为了本地产妇的守护神,心疼女子的人家,一旦女子怀了孕,都要到这个连眼角都透着严厉的医生这里看上一回,被她用板正的腔调交待上那么一两句,才能安心待产。
当地人还知道,带着这帮学生娃逃难的,是一位极其和蔼客气的女校长。
对梅唯之,不管是见过还是没有见过她的人,都对她抱有一种最为朴素的尊敬。
寺/庙对面的茶馆老板娘,就很以梅唯之喝了一碗她泡的茶而得意,又万分懊悔当时不该收她的钱,总是不时朝她们办公的地方那边瞧一瞧,盼着她能再来喝一次茶,还打定注意,以后是无论如何不会再收她的钱了。
在这些淳朴善良的老百姓眼里,这日子本就该这么过下去,学生们去读书,大人们去做事,不打仗就是好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