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梅君海的软硬兼施,正月还没过完,梅氏家族的族谱上就添了新墨,梅唯之的名字,悄然出现在族谱了上面。
就是这样梅君海还不放心,好友余江流和许世庭做了中人,另立了字据,请各房的当家人当面签字画押后,他这才交出公账,并另外承诺了一百亩良田作为他这一房对梅家祖宗的供养。
说白了,就是出钱为梅唯之在梅氏家族里面换了个名正言顺的地位。
梅家二太爷等开始硬是不肯就范,可梅君海不但请来许世庭和余江流等当地名人一起说项,又搬出许世庭的叔父,警察局许局长讲了些云山雾罩的民国法令,说什么女儿也有继承权云云的,连哄带吓,这才把梅家人唬住了。
梅二太爷和梅老五等终究是眼皮子浅的人,虽然一直巴望着梅君海这一家的财产,可梅君海身体健朗,这注横财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还是眼前这点儿可得利益实际些,于是半推半就的捏着鼻子把梅唯之的名字加在了族谱之内,并在余江流等的见证下,勉强承认了梅唯之对梅君海这一房的承继之权。
办成了这一件事,梅君海心中的大石才稍稍落下,待叶泽臣带着梅唯之再次回到北平城的时候,已是初春。
西南小县城的春天,尽是缠缠绵绵的春雨,如细小的鸭绒一样黏在一切它可以附着的物件上,到街上走上一趟,人的头发眉毛都像被洒了白糖屑一样,湿漉漉的,北平的春天,却是干燥而短暂的,枯枝上刚冒出新芽,头上却已经挂着热烘烘的大太阳,这样短暂的春天,被诙谐的老北平人戏称为“春脖子”。
梅唯之却是爱极了北平这样突然降临人间的春日,她换下了厚重的棉袄,穿上了黑色的短裙与蓝色的褂子,满怀对医学院新生活得憧憬,脚步轻快的走向谢华麟的医馆,离医学院正式开学还有一星期的时间,正好可以到谢华麟这里完成寒假落下的工作进度。
哪知道这一日,谢华麟却并没有打算继续他的医学书籍的编辑工作,他在给《医界春秋》写一篇文章。
见梅唯之进来,谢华麟并未停下手中的笔,而是抬头对梅唯之浅浅一笑,让唯之给他继续研墨,他好将这篇文章写完。
梅唯之看谢华麟写得十分专注,也不打扰他,拿起谢华麟案头的墨,细细的研磨了起来……
本届京城大学医学预科二十六人中,经过淘汰,能升入医学院继续学业的有九人,其中,有三名女生,分别是梅唯之、曾修仪和林曼雪。
医学院教务长李时看着手中这一批学生的名单和成绩,点了点头。
这一届医学预科生中能顺利升学者,在三分之一强一点儿,与往年基本持平,但是难能可贵的是,当初招收的这四个女孩子里,竟然能有三人没被淘汰,这无疑是对当今女性之学习能力的极大的肯定。
然而,当李时一一细看京城大学为这批学生所写得推荐信时,他的眉头深锁了起来,数来数去,这推荐信都只有八封,少了一封,而这少的一封推荐信,正是李时很看好的女学生,梅唯之。
李时把自己的助教叫了进来,不太客气的说道,“今天这些信件,你没有搞掉吧,我怎么看都少了一封,你可知道,真少了这一封信,可能会对一个学生的命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一直关照你,做学问的人要心细如发,怎么能这样的马虎!”
陈助教被这一通抢白,搞了个一头雾水,“教授,这些推荐信和成绩单,是京大教务处的小刘亲自转过来的,没经别人的手就放在你的办公桌上来,应该不会有错的啊。”
李时一听,也有些奇怪,摆摆手,让陈助教出去,自己则拿起电话,亲自给京城大学教务处刘姓办事员打了个电话。
“李教务长,是您啊,您好,您好,我就是京大小刘,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儿么?”
接到李时电话的小刘有些受宠若惊,他一直对李时这位知名的外科专家和生物学学者很尊敬,但是能直接和李时打交道的机会是很少的。
“推荐信有多少封?我亲手跟您的助教陈老师交接的,那我可不敢马虎,我最清楚不过了,八封,一封不少啊?”
小刘也被李时的一再追问搞得有些糊涂了,最后李时明确的提到了梅唯之的成绩和名字,小刘才恍然大悟,“梅唯之同学啊,是的,她的各项考核成绩都合格,对、对,是在这届预科生中排名靠前,可是,她没有拿到本校教授的推荐信啊,怎么回事儿?这个我真是不太清楚。”
小刘在电话里面解释了半天,李时才搞清楚,梅唯之同学,虽然在学业上表现优异,却并没有拿到推荐信。
这也太奇怪了,如此优秀的学生竟然没有教授为她写一封薄薄的推荐信!
李时心中满是疑惑,他不但是医学院教务长,同时也担任了京城大学预科班一年级的生物学教师,对班上的这一届预科毕业生学生比较熟悉,尤其是梅唯之当初在学生门口为另外一位曾姓同学仗义执言的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位可造之材,上课的时候也比较留意这位学生。
可是,现在梅唯之各项成绩都达到了医学院的要求,却卡在了一封推荐信上,按医学院的教学管理规定,没有得到知名教授推荐信的学生,医学院这一方,是有理由拒绝她入学的。
心中的疑问加深,李时马上拨通了京城大学校长的电话。
而此时的梅唯之尚且完全不知道,她的命运,在京城大学校长办公室电话铃响起的那一瞬间,发生了奇妙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