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墨眸中好似蕴着火焰,烧的她都有些发烫,人也跟着晕晕沉沉,当他的唇再次压上来的时候,未央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环上他颈项。
两片薄唇忘情的贴合在一处,完全的忘记了所有,天地之间似乎只有相拥的彼此。
“啊!”直到一声惊叫打破了一切。
不远处,苏贵妃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双美眸中盛满了怒气。
云逸川的薄唇缓慢离开未央,俊颜淡然而闲适,只有挑高的眉梢,显出几丝不耐。
他随意的一瞥,他在苏贵妃眼中看到了怨妒,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终究是后宫中的女人,苏贵妃很快镇定下来,盈盈一拜:“皇上万安。臣妾觉得宴中烦闷,出来透透气而已,无意撞见您与夏贵人。”
未央神色一瞬又恢复了冰冷,对苏洛妾了妾身:“见过贵妃娘娘。”
苏贵妃强扯出笑,对地上未央虚扶了一把:“夏贵人快快请起。”
未央起身,淡然拂落衣摆沾染的梅花瓣:“皇上若无其他吩咐,民女告退。”
云逸川微敛眸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石阶尽头,而后才转向一旁苏贵妃。
“冷吗”他柔声询问,同时解下肩上墨色狐裘披风裹住苏贵妃身体。
“皇上。”她娇怯的低唤,眸中流光盈盈,一副楚楚之态。
“今年进贡的狐裘尚未送入宫中,这件便赐给你吧。”
“多谢皇上。”苏贵妃俯身再拜,却被他伸臂扶住。
云逸川修长的凤眸,透着几丝厉色寒光,但声音却依旧是温润的,极少有人能辨出他的喜怒:“朕还要赐给贵妃一句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不言。爱妃可记住了?”
苏贵妃的身体微微发抖,颤声道:“臣妾,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太妃盛情,果然如王氏所料,云逸川会托太妃留她在宫中小住,住所是云逸川母妃生前居住过的广阳殿。
广阳殿并不奢华,即便圣宠一时,也须顾及殿主人的身份。
瑾贵人仙逝二十余年,殿中的一草一木却不曾有半分改变,可以看出,先帝对这女人的珍之重之,以至于不顾嫡庶尊卑,力排众议,扶持她的儿子上位。
偏殿之中,未央与云溪相对而坐,云溪放下手中杯盏,无奈的叹了一声:“真的想好了要留在宫里了吗?”
未央不曾给予她回应,只沉默着,但她却清楚,若她不提,怕是这广阳殿以后就是她住的地方了。
云溪也不再执着的逼问,含笑起身,却无意间瞥见未央挽起了袖口,露出那一串雕刻精致的檀木珠串,漂亮的眉心不由蹙起:“这珠串,原来你一直贴身带着。”
“嗯,留个念想而已。”未央随口道。
这檀木珠串是她及笄那年收到的生辰礼,云逸川亲自雕刻,亲手带在她腕间,并对她说:未央,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
而另一处,宫宴结束后,苏洛白着一张脸回到关雎宫,连夜传苏丞相入宫。
“贵妃急着叫老臣来,所为何事?朝官深夜入后宫,可是不敬之罪。”苏澈风尘仆仆而来,一脸惊忧之色。
苏洛一副委屈之极的模样,泪光盈盈:“父亲,一定要想办法尽快除掉夏未央那个祸害,还有云羽书以及雪妃母子,否则,他日必定是我们的障碍。”
苏洛平日里看着那个孩子就心烦,他是云逸川在后宫里最大的皇子,原本也是唯一的儿子,但谁料想,不过短短一年光阴,雪妃那里又出来一个。
苏澈微拧了眉目,他自认野心勃勃,帝王迎娶苏洛为妃,他并非不知皇家是想以苏洛为质,但苏澈同样在打着他的算盘。他们苏家手握重兵,只要苏洛诞下了皇子,他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父亲,本宫倒有一计,只是,需要父亲府中的死士相助。”苏洛伏在苏澈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苏澈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翌日,苏洛约了皇甫梦瑶、雪妃,以及清嫔、未央,和云溪公主一同游园,云溪自从回宫后,多数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云羽书便不会缺席了。
大概还是因为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儿,所以才让云溪对云羽书百般照看。
而一旁的未央不喜热闹,便与清嫔在一旁的亭中下棋,清嫔出生士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倒是难得的才女,只是容貌并不出众,一直不得圣宠。
“夏贵人,承让。”清嫔一笑,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颗白子。
“清嫔娘娘棋艺精湛,自叹不如。”未央淡然而笑,将黑子一颗颗拾入罐中。和这女人下棋的确是费心神的,不能赢,又要输的恰到好处。
清嫔拂袖将棋盘打散,笑靥逐渐在唇角消失:“本宫的棋艺虽然不如夏贵人,但还能分辨得出你是在有意让我。其实,你大可不必。本宫虽精通棋艺,却称不得各种圣手。但自入宫以来,除了皇上,便再未有人赢过本宫。本宫还以为夏贵人会是个例外呢。”
未央不以为意的一笑,拱手道:“民女并不敢破例。”
清嫔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难怪皇上喜欢你,夏贵人却是与众不同的。”
“娘娘言重了。”未央无情绪的回了声。
清嫔不在开口,目光涣散的落在远处,池边几位宫妃正在谈笑风生。
阳光下,一个赛一个的风情妩媚,那是她望尘莫及的。
遥记得大婚之日,皇上并未碰她,而是与她下来一整夜的棋,无一例外,每一盘都是和棋,即便她故意隐藏实力,想要输上一盘,都不能如愿。
那时,她方醒悟,自己嫁了个如何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对她说:后宫永恒之道便是平和,他让她记住。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御花园中竟下起薄雾。
雾气越来越重,到后来,几乎遮挡了视线,能见度越来越低,未央顿感不妙,大步向池边而去:“公主,羽书,你们在哪儿?”
回答她的却是数名女子惊声尖叫:“来人啊,救命!有刺客!”
“未央,救我!”羽书那道软绵的声音,夹杂着惊叫声中。
“公主娘亲!”云羽书失措的惊呼,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巨响。场面更为混乱了。
“不好了,小皇子落水了!”这是尖叫来自于苏贵妃。
未央心口一惊,大步来到池边,但雾气弥漫了双眼,根本看不清水面的状况,但她却敏感的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脑海中瞬间闪过‘阴谋’二字,未央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想要跳入池中,却被云溪用力扯住:“未央,你不要命了,你不会游泳。下水只是添乱!”
“可他的孩子在里面!”未央有些慌张,她不知自己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而此时,御林军纷纷赶到,雾气很快驱散,十几个御林军相继跳入池中。
好在池塘不大,不多时,云羽书便被拖了上来,但孩子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寒冬腊月,池水冰冷刺骨,他的身体都冻僵硬了。
“羽书!”云溪不顾一切的将他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未央同样心疼,因为她也曾掉落寒水之中,那种全身好像扎满了细针,锥心的疼痛和绝望,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
云溪她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云羽书滑落之处,黄色泥土上那一道深深的痕迹,绝不可能是失足落水而留下的,那是被人推下去才会有的挣扎划痕。
何况,云羽书一向谨慎,怎么会失足。再看向四周众人,只有苏洛的鞋边有那种黄色泥土,答案不言而喻。
呵,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什么游园,什么雾气,什么行刺,统统都是假的,苏洛最终的目的是要将云羽书的命留下。
云羽书冻紫的双唇贴在未央耳畔,吃力的颤动了两下:“公主娘亲,我,我没事的,别担心。”
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后,便昏死了过去。
“太医,快叫太医。”云溪身旁的侍女大声吼着,从她怀中接过了云羽书。
此时的云溪双眼血红,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三两步来到苏洛面前,出乎所有人意料扬手一掌,啪的一声重响后,苏洛整个人都摔倒在地,左侧脸颊红肿一片,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不堪,模样极为狼狈。
云溪这一掌始料未及,在场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云溪虽是帝王的妹妹,苏洛却是她嫂嫂。而她竟敢公然的掌匡帝妃,并且掌匡的还是帝王最宠爱的贵妃。
“娘娘!”侍女六月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将苏洛从地上扶起。
而此时的苏洛,双眼瞪大,往日妆容精致的脸蛋,早已扭曲变形。
即便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她扑面而来的怒气:“云溪,你,你竟敢打本宫!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下。”
“是!”御林军领命,便围了上来。
“放肆,都给我退下!”未央厉斥一声,微眯了明眸,冷冷扫过在场众人。她声音微低,但不怒而威的气势,却硬是逼退了御林军:
“苏贵妃,公主为何打你,你心中最是清楚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否则对你没什么好处。”
苏洛一惊,紧咬着唇片,脸色瞬间惨白,气氛再次僵下来,御林军面面相觑,进退不是。
后宫嫔妃更是等着看笑话。
而正是此时,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在场众人又是一慌。
“谁能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同时回头,只见一身明黄的云逸川负手而立在不远处,俊颜沉稳,不怒而威。
“皇上万安!”众宫妃侍卫跪倒了一片。
云逸川一来,苏洛即刻消了怒意,双眸含泪,可怜兮兮的扑入他怀中:“皇上!”
“爱妃这是怎么了?”云逸川轻拥她在怀中,指尖随意勾起她尖小的下巴。
云溪那一巴掌是丝毫不留情的,苏洛一侧的面颊红肿的厉害,此刻又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无论云逸川问什么,她都默默摇头落泪,苏洛不笨,她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自然,她不说,自是有人会替她说的。
只见她的贴身侍女六月扑通一声跪倒在云逸川面前,哭嚷道:“请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啊,公主无故诬陷我家娘娘谋害小公子,居然匡了我家娘娘一巴掌,在场众人都可以为我家娘娘作证,娘娘是无辜的啊。”
“是吗?”云逸川淡然一笑,眸光冷然的扫了眼身旁御林军,却是颇为无奈:“溪儿,你真是太过于胡闹了。你们周围的人都是摆设吗?”
旁边的嬷嬷得到皇上的指使,不由分说的上前,压住云溪的双肩,她被迫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唇角却扬着极讽刺的笑。
她打了他的女人,便是罪不可赦的。她说苏洛谋害云羽书是无凭无据,但她掌匡贵妃,却是众人目睹,百口莫辩。
未央屈膝跪地,姿态卑微的问:“皇上想如何处置公主?”
云逸川微挑眉梢,目光落在云溪与云羽书的身上。一大一小模样都十分狼狈,云溪胸口潮湿了大片,而此刻的云羽书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没有一丝生气,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木偶人。
云逸川自然舍不得轻而易举罚云溪,毕竟她为了云汉,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苏七酒呢?”他对身后白眉问道。
“回禀皇上,郡王府的小郡主病重,苏太医出宫诊治。”白眉躬身答道。
“其他太医呢?”云逸川又问。
白眉迟疑片刻后,回道:“其他的太医有的去上山采摘药物,有的休沐了。”
未央在旁又是一声苦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
想必苏洛是算准了这一切,预置云羽书于死地。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她都不肯放过吗!
“白眉,你亲自去传旨,朕只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救不回小皇子,让他们统统提头来见。”片刻后,云逸川沉声道。
“老奴遵旨。”白眉丝毫不敢怠慢,转身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