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心竟然可以远到如此地步,我看着靳旬,他就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觉得,那么遥远。
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今,却有一种,对面而坐,心远千里的无奈。本来,他是要在我这里过夜,可是刚刚准备就寝,却又被人叫走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我实在无心睡眠。穿上衣服,我走出正堂,沿着回廊,朝着侧殿走去。奶娘已经哄着两个孩子睡下了,我坐在那里,随手拿起一旁笸箩中的绣活。那是一件半成的小袄,已经成了大半。看尺寸,应该是为回圆所制,上面的祥云团团,描着金线。
绣了没两针,陆嬷嬷拎着蜡烛走了进来,看到我,她微微一愣,我忙做了个噤声,放下手中的活儿,拉着她走到屋外。
“娘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她看着我,低低的声音问。
我看了一眼屋内熟睡的孩子,说:“睡不着,出来看看。今晚只有嬷嬷一人值夜吗?”
“是啊,奶娘也是一路折腾,我让她先去休息了。奴婢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鸽子,明天炖了汤,让奶娘吃了下奶。公主的饭量太大,我看奶娘有些吃不消,正想着跟娘娘商量着,要不把大皇子的奶娘也传来。”
我们两个信不院中,她想我请示。我知道,一路颠簸,齐耳的奶娘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便也同意了。想起之前交代给她的事情,我问:“明天一早你就把之前伺候回圆的人都传来吧。以后两个孩子在一处,咱们得挑些能干的来伺候。”
陆嬷嬷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册子,双手捧给我,我接过来打开,就着烛光一看,竟是花名册字。里面分的细致,厚厚的一本。姓名,出身,职责都写得清楚,一目了然。
“辛苦嬷嬷了。”我把名册收了起来,对陆嬷嬷客气的说。
陆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奴婢一直对娘娘心有愧疚。当初娘娘早产生下大皇子,却要被误导,以为流产,而痛苦不已的时候,奴婢就心中不安。如今好了,娘娘与皇子母子相认,也算是了了奴婢一桩心事。奴婢日后定当全心全意的照顾皇子公主起居,以赎之前的罪过。”
说着,她纳头便拜。我拉住她,和颜悦色到:“嬷嬷说的哪里话呢。我得谢嬷嬷帮我保全这孩子才是。当初四周明枪暗箭的,若是孩子跟着我,只怕早就遭受不测了,那里还有今天健康乖巧的回圆。再说了,嬷嬷不过是听上命所差,庄儿怎么能怨怪呢。”
说了两句,月亮已经过了中天,我回到侧殿看了一眼两个睡得安详的孩子,托付给嬷嬷,自己离开。
回到正堂,我坐在灯下,仔细的看着花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仔仔细细的看这些人的背景记录。都是南人女子,从表面看并无什么破绽,只是我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回圆那首北国童谣,心中有些不安。反复看了几遍,几乎把每个人都记在了心里,我感觉眼皮越来越沉,竟然在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在移动,猛然睁开眼,却发现靳旬竟抱着我朝着床边走去。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又出现了?
“怎么,朕把你吵醒了?”他抱着我,含笑看着我的眼睛,我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又忙摇头,说:“睡得不踏实而已。”
靳旬把我轻轻的放在床上,自己也脱掉外衣,和我躺在一起。他翻身抱住我,说:“睡吧,明天朕摆了酒宴,替你接风。”
我在他怀中,抬头凝视着他闭上的眼睛,虽然心中有些抗拒,可还是忍住没有动弹。他好像很累,不一会儿便微微的起了鼾声,我想要挪动一下身子,才发现,他的手像是绳子一样,把我紧紧的捆住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不舒服的睡了过去。可是刚刚闭上眼睛,却感觉被勒的喘不上气来。我惊恐的睁开眼睛,靳旬好像进入了梦魇,他痛苦的皱着眉头,咬着牙,像是在抗争什么。
嘴里浑浑沦沦的说着胡话似的,我感觉自己被他快要勒死了。用力的在他怀中挣扎,才发现,他竟然浑身都是冷汗。
“庄儿,你是我的!”
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我心中一紧,可是为了不被他勒死,我还是用尽力气把他推开。终于从他怀中挣脱,我呼吸还未喘匀,只见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恐慌的四下寻着。终于他的眼睛落在我我的身上,却好像不敢相信,盯着我半晌,他的眉心才慢慢的舒缓开。
只见他用力的抹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颓然的坐在那里,慢慢的聚着魂魄。
我试探着挪到他身边,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可是依然低着头,另一只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捂着眼睛。
“皇上,你做噩梦了?”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的手心里面全是冷汗,却一言不发。我们两个坐在床上,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他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再抬起头,我竟然看到了他眼中的眼泪。
“皇上……”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看着我,苦笑一声,像个委屈的孩子,说:“我以为我又把你弄丢了。”
百感交集,我却没有眼泪落下来。只是别过头去,做作的装作蘸泪。我清楚地发现,我的这颗心,已经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在软下来。虽然我清楚的知道,此时的靳旬不是皇上,他没有用朕。可是此时的我也不再是从前。尽管我相信他对再次失去我的恐惧都是真的,可是此刻的我,却不再动容。
靳旬太起身来,靠在床头,拉着我伏在他的膝盖上,慢慢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这是我们曾经最常有的相处状态,可是此时,早已经变了滋味。
我的眼睛盯着他随手搭在屏风上的龙袍,心中怅然,那件衣服就像是一个恶魔加持的符咒,只要他穿上它,他的心就不再似现在这般简单。
“庄儿,朕一直有件事情不明白,你可愿意与朕说说?”靳旬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只是弱弱的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靳旬的身子微微一动,我感觉他在看我。可是我却装作安心的睡着了,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慢慢的把我放平,我感觉他湿热的吻印在我的眉心。然后慢慢的躺在我身边,这次却没有抱住我。而是和我十指相扣。
我继续装睡,因为我感觉他灼灼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过我的脸。只听得靳旬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把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口前。
慢慢的,他的呼吸再次平稳起来,我小心的睁开眼睛查看,他仰面朝上的躺在那里,安静的睡了过去。只是当我想要把手抽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加大力度握紧,我感觉自己的手就像一个风筝线,挣脱不开放风筝人的手心。
爱不爱我,已经不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我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如何带孩子离开。若真如兰霜所言,我的生命不到半年,这两个孩子要怎么办?齐耳本能的抗拒着皇宫,那么回圆呢?想着想着,我心烦意乱,看着靳旬近在咫尺的连,我发呆发到天明。
杜来得带着人候在门口,靳旬要去早朝了。我趁他松开我的手,起身穿衣服的时候,翻身面朝里面继续装睡,直到听着他们一众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