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号,我终于动身回锦安溪。母亲将我送至车站,站在车站口,两人相视无言。
不过寥寥十几日便可再度相见,我和她并没有流露出半点不舍的情绪。
车站人潮拥挤,来来往往的人都拖着个行李箱行色匆匆的拥向不同的方向。我犹豫的瞥了眼母亲,最终向她挥了挥手走向大巴的方向。
登上大巴后,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竟发现母亲还在刚刚的地方看着我这个方向。
我的眼眶微湿,我和母亲似乎总是亲近不起来,十几年的分离淡了我们的感情。但是这个女人终究是还是我的母亲,这半年让我们有了平淡却又真实的母女情。
有时候我们还是很像母女的,她会打我批评我,也会夸我奖励我。
广播传来女人机械化的声音,响了三次后,车子开始缓缓驶出车站。我从包里取出晕车药就着矿泉水服下。
清晰的感觉到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流向胃,我打了个寒颤。长期的坐公交车让我渐渐习惯坐车,所以没有了第一次坐车那样吐的昏天暗地。
大巴只能开到镇上,我只好拖着行李箱走出镇上的车站。
镇上已被白雪覆盖,街道上很少行人。冷风从衣领灌进来,冷得刺骨。我吸了吸鼻子,奶奶并不知道我今天会回去,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回锦安溪了。
可命运偶尔也会善待我,刚走了一段路的我便遇见了锦安溪的王大爷。他骑着三轮车载着一些年货正准备回锦安溪便遇到了拖着行李箱的我。
王大爷虽然老了,眼神却依旧很好,他眼尖的认出了路上孤零零行走的我,并好心肠的把我的行李箱抬到了他的三轮车上,我坐在他的车上回到了锦安溪。
路上时,王大爷时不时的问我在城里生活的怎么样,我礼貌的回了句还好。
刚坐完大巴的我,胃还有些不适,王大爷细心的察觉了我无心搭话,便一心一意的开起车来。
镇上离锦安溪说远也不远,可说近也不近。我昏昏沉沉的坐在一大堆杂乱的年货中间打着瞌睡,时不时的又被震醒。
因为下雪的缘故,山路变得特别不好走,幸而王大爷是开了几十年车的老司机,倒也不会特别艰难,只是坐在后面的我总觉得自己要被甩出车去了。
不多时,王大爷便把我送到了锦安溪村口,我和他并不顺路,他好几次说要送我到家门口,但是我拒绝了,不想过多的麻烦他。
我向他道谢后自己一人走向家的方向。锦安溪的路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坑坑洼洼,可盖着雪依旧是很不好走。
应该是下了一整夜的雪的缘故,雪埋得很深,拖着行李箱走得异常艰难。
但还没走多远就听见了一个醇厚憨实的声音喊着‘阿夏阿夏’,我惊喜的四处观望,果然见着远处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朝我奔来。
是的,远处那个朝我跑来的胖子正是出国留学的温著名。我激动得不知所措,刚要喊他就见他消失在我的视野。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还是那个傻乎乎的温著名啊!我吃力的拉着箱子朝他跑去,他也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弄得全身都是雪。
在离他最后几米远时,我扔下行李箱扑入他的怀里,他被我撞翻,再次躺在雪地上。
我趴在他身上咯咯的笑着,最后他嚷嚷着我重了把我推开,我顺势起身。
“胖子,你怎么又胖了?”我嫌弃的帮他拍身上的雪花,他憨厚的笑,却不知道反驳。我在心底叹气,他这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在国外不会受人欺负吗?
我搞不懂他爸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把他送出去,他这个样子在国外也学不了什么吧?还不如送到城里。
不过温著名的老爸做的令人费解的事情也不止一件两件了。例如他成为暴发户之后仍然住在锦安溪这样的山村里,例如他妻子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
温著名替我拉着行李箱,我不解的问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他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挠了挠头发,那双小眼睛被他挤的只剩一条缝,他笑嘻嘻的说是刚刚王大爷说的。
我静默,离王大爷把我放在村口到温著名跑过来喊我有五分钟吗?王大爷传播消息咋传的那么快?
片刻,我好奇的问温著名在国外生活的怎么样?还习不习惯?英语说的顺溜了吗?
温著名不好意思的朝我笑,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说,那副窝囊样让我看的气得紧,二话不多说,我利索的抬腿准确的袭在了他的屁股上。
他哎呦一声拖着行李箱就跑,我笑了,这个温著名,怎么一点都没变?
在他的帮助下,我很快到了家。温著名在国外待了阵却学到了祖国的雷锋精神,他死活不肯进我家喝杯热茶,放下行李箱就一溜烟的跑了,我无奈的摇头,真是怂,不就是我奶奶以前时常揍他么?
这点还是要怪我,我总是带着温著名四处鬼混,一做坏事就把罪名扣在温著名身上,时间久了,奶奶便以为是温著名带坏了我。
温著名好几次来我家时,我都是被奶奶追着揍,见了傻乎乎跑来的温著名,奶奶气打一处来,便追着他打了。
再后来顾念年来了之后更是这样,他总是大大咧咧的喊顾念年老大,奶奶听了便以为温著名想带坏‘乖宝宝’顾念年,那时顾念年是我家的宝,所以奶奶更是不看好温著名。
我轻轻推开已经生锈了的门,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只有薄薄的一层雪,不用想也知道是奶奶扫掉了本应铺在地上的厚雪,她一直是闲不下来的。
尽管我的动作很轻,门还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可是里面没有动静。我叹息,奶奶真的是老了,耳朵已经很聋了,我回过身锁住门,幸好锦安溪坏人不多,不然非抢了我家不可。
关好门转过身,却被厨房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