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然的脸色很不好,何瑞也从未见过他这样暴怒过,会议室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又问了一遍,冷冷的眼睛似要把这个女人给冻死。
“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房卡,我有急用。”宛晴天焦急道,雨水从她的衣服上滴下来,很快得没入红色的地毯,留下一片深黯的印渍。她仍穿着早上参加竞标会的工作服,白衬衫和短裙,淋湿了之后便换了一副光景。
她的头发全散了,四零八落地垂在胸前,领口敞了一个扣子,因为激动和奔跑,玲珑的胸脯起伏着,里头细腻的肌肤在白炽灯下若隐若现。小脸比平日还要嫣红,水渍入了双眸,一闪一闪摇晃着,似是上等的夜明珠,迫不及待地发着光芒。
狼狈之下,竟是诱惑无比。年轻男子都偷偷拿眼瞥她,江中羽担忧地看着她,无比想知道她这副模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搞成这样,有什么话回去先换一身衣服,慢慢说。”何瑞过来打圆场。
“我很急,顾主任,求求你把房卡借我一下。”宛晴天此时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她只知道,她不能等了,她不想错过。只有每个单位的老大能有自由通行的权力,今晚她一定要见到他。
盯着她失措焦急的模样,顾卓然突然问道:“你找的是男人?”
“是。”
等宛晴天到了25层,偌大的会务厅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两个还未收走的茶杯能看出方才的确有人来过。
“请问一下,刚才来的人住哪一层?”宛晴天向酒店服务生问道。
“对不起,办会期间不能泄露客人的房间号。”
她颓然地靠在门上,半晌之后才自嘲一声,见面又有什么用,终究是她妄想了。
回到会议厅,大家早已各就各位地进行模型调试。
雨停了,外头却更黑了。
“跟我出来。”顾卓然从她手里拿走房卡,两人走到一边的楼道。
他的身影带着压力袭过来,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宛晴天,你到底够了没有,你犯贱能不能滚远一点。”他无意用最恶劣的词形容她,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她为了追男人弄成这副模样。
她低垂着头,声音细弱,身上的衣服还未干,整个人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对不起,顾主任,我下次再不会这样了。”
顾卓然整个唇角都在抽搐,声音愈发冷利:“你不会?你以为还有下次?”
宛晴天抽了抽鼻子,似是下定决心:“若是顾主任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立刻走。”
“好,好得很。你这样豁出命去追男人,我就成全你。”他把刚揣入兜中的房卡扔在她脸上,“给我滚,立刻滚。”
“对不起。”她知道这次触及了他的底线,她也不想继续在这里碍了他的眼,如果注定要离开,她想越快越好。
刚要蹲下身去捡,房卡已经被身后的人提前拿了过去,“说什么滚不滚的,以为这次的任务是儿戏吗,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没有等顾卓然发话,何瑞就对着她挤眉弄眼,一边把她推向房间。
“我的顾少,你何必跟个小丫头置气。”见她走了以后,何瑞才嬉皮笑脸地道。顾卓然没有说话,阴着脸好似气得不轻,他只能继续道:“再给她一个机会吧,我看她都跟你道歉了,你再赶她走倒是有些不近人情。而且在这项任务上,她还没有犯什么大错,第一天就走了一个成员,对整个项目也不利。”
“你也听见了,她说是为了追一个男人。为了追男人第一天开会就迟到,不顾形象地在酒店里乱跑,这个女人,你究竟指望她能做什么?”
何瑞挠挠头:“说不定她有难言之隐,你看她当时的确很急,男的也分老的少的,说不定是一个小屁孩丢了妈妈,她在帮着找呢。”
“你这脑子不去做编剧真是可惜了。”虽然还有余怒未消,声音却是平和了许多。鉴于之前在名额一事上冤枉了她,他还是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对她做出让步。
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到底是不忍心。
“她的计算能力我不会看错,何况多个人也没有损失,区里本来就有意挑选几个美女做做宣传,她的长相若打99分的话,没人敢称100。我可是看了电视直播,几千号人里头,镜头取了她三次,等于变相免费地给区做了三次广告,你说够不够劲爆。”
顾卓然头不回地道:“投机取巧,妇人之仁。”何瑞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分明他也心软了不是吗,只是嘴硬而已。
“数据库信息更新得如何?”顾卓然返回正题。
“数据没有问题,只是系统模型,唉,你要知道区里的基础系统早就是陈年掉渣的东西,跟coni公司给的参数根本无法匹配,模拟演算可能要花一番功夫了。”何瑞一阵头疼,恢复一脸严肃。
顾卓然也抚了抚额头,觉得有点麻烦,这个项目是个团队合作,每个节点出现问题都会影响最终的成败,起码在起点上看起来不怎么占优势。
睁开眼,眸底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待听到何瑞惊奇地叫了一声“聂总”,他才发现前方的玻璃门打开,里头原来还有一间会议室,虽然小,但是沙发,桌椅,办公该有的一个都没少。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听了多久,听到多少。
两个男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顾卓然问道:“聂总怎么来了,在竞标单位中似乎并没有出现聂氏公司的名字。”
聂风云褐色的眼眸探不到底,似是无意地撇了一眼地面上留下的一摊水渍,平稳的声音显示了男人成熟的气质:“我受邀来做监标方,今天才刚到,希望能看到贵单位有个好收获。”
“那是一定的。”顾卓然点点头,监标方一般都会保密,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公布,但是他能毫不避讳地说出口,自己也没必要对他遮掩拿标的野心。
两人又寒暄一番各自离开。
“顾少,我觉得聂总这人深不可测。”何瑞想了一会说道:“他是我见过除了你之外最难以琢磨的男人。”当了几年老同学,他仍然看不透眼前的人。
顾卓然迈开腿疾走了两步:“有这个闲工夫好好回去工作。”
***
由于昨晚淋了雨,衣服又好久都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加之屋外和屋内温差悬殊,今天宛晴天不出意料地感冒了。
一早起来就昏沉沉的,面对一盘子好吃的牛扒都没有胃口。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江中羽给她端了杯热粥,又把牛扒挪走:“这个等你好了再吃,你就别眼馋了。”
“不是眼馋,是想吐。”看着他嚼得香,心里只觉得一阵翻腾,宛晴天捂着嘴,难受得厉害。
“这么烫。”江中羽摸上她的额头,马上蹙起眉。
“没事。”宛晴天侧过脸,餐厅飘香四溢的味道实在让她难以忍受:“我出去透透气就好。”
她站起来,向一边的露台走去。
清晨的风微有凉意,她却打了个冷颤,浑身使不出劲儿来,懒懒地靠在一侧角落里。
看着餐厅来来往往的人,眼前竟然有些昏眩。她想是真的感冒了,第一天迟到,第二天生病,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越是不想惹事越是诸事缠身。强打起精神,她想早点去会议室。
腿刚迈出去,不远处一个身影让她突然顿住,男人身姿挺拔,白衬衫一尘不染,修长的手指按动咖啡机,随后,端起杯子往一边走去。
宛晴天心中一悸,就在他拐入转角时,成功地拦住他。
“别走,”她失控地抓着他的衣角,因为男人突然地立住,她整个上身都靠在了他的背上,“别走。”她轻唤一声,犹似在梦中一般,她终于抓住他了。
“风云……”声音噎在喉咙眼里,因为男人转过脸,阴郁得眼神如利剑击碎了她的梦境,宛晴天倏然放开紧抓他的手臂,不稳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你就是这么饥不择食的?”顾卓然回过身盯着她,咖啡又因为她的缘故溅到了衣服上,一次是无意,那两次呢?
宛晴天怔怔地看着他,失了言语,终究不是他,是她认错了。
无言的对视让顾卓然更为恼火,修长的手指对着她茫然的脸:“我昨天对你做出的让步才让你这么肆无忌惮?宛晴天,看来我对你所有的揣测还都是高估了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知廉耻,无可救药的女人。”
顾卓然涨红了脸,连自己没有发现每次见到这个女人都会让他抓狂。
“是,顾主任,我错了。”面对他的愤怒,她无谓地转身,淡淡地道歉之后迅速逃离现场,留下后面暴怒的男人。
顾卓然放下咖啡杯,低咒了一声转身离去。
两人都走了之后,露台另一边,灯光的暖色没有打到的地方,细看之下,能够见到一个男人静静地站着,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褐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只是盯着两人都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立了不知道多久,才端起露台上早就冷却的咖啡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