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然一进会议室之后脸色就不好，新换上的银灰色衬衫更是增添了一抹郁色，眼神扫视了一遍座位。“谁还没有到？”迸出的声音像是平地炸雷。
底下的人互相张望了一眼，有人叫道：“是江中羽，他还没有来。”
几乎声音一出来，所有人都瞟向了宛晴天，好像他不来肯定是她的责任一般。顾卓然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只交代了大家的工作之后就转进独立会议室里忙碌。
宛晴天托着沉重的脑袋，果然见到他不在，这家伙，从来不迟到的，却是上哪里去了？
“晴天。”桌前一堆资料甩下来：“把所有的数据都核实一遍。”Ellen趾高气昂地吩咐道。
“可是，这些数据都是各馆提供的，应该不会有错。”
“你怎么知道他们给的数据就不会出错，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你不能盲信教科书么。”Ellen居高临下，声音尖利：“你把总馆和地方交上的数据校对一遍，然后给他们一一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更新。”
“好。”宛晴天拿起一叠厚重的资料翻看起来。
整个会议厅有好几个隔断，每个组都各占一处，虽然看不见，但是互相之间若是大声说话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玲薇朝最里间的老大瞟了一眼，见他不动声色，似乎认可了Ellen的工作分配，顿时对Ellen佩服地五体投地。
这么多数据，要核实下来，别说完不完得成，光眼睛都要累瞎了。
最重要的是，根本毫无意义。
何瑞瞟了一眼身边的顾卓然，轻咳一声，凑上前低低道：“你把她分到了那女人手下？”
“是！”顾卓然头不抬地回道。
“你这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何瑞痛心疾首，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听不懂，解释道：“你听听，校准所有数据，那不是浪费人才是什么。”
顾卓然在电脑上翻飞的手指一顿，面无表情地说道：“忙起来，正好让她收收心，免得一天到晚想男人，我认为这个工作再好不过。”
“嚎，你也认为这个工作不在正题上是吧。宛晴天与她们不一样，她们可以闲着，睡觉逛街泡仔都没有问题，但是我提宛晴天的名字却是有正经任务的。”
“何瑞！”顾卓然好久没有这么正色地叫过他的名字：“你炒股的那些理论最好别用到项目上来，光靠投机取巧并不能证明什么。”顿了顿，又道：“你应该没有找到她的人事档案吧，她资料上的学历是你杜撰的？我告诉你，她连正经大学都没有毕业，国外五年没有任何深造的痕迹，你居然会相信这种女人，还把她带到这么重要的团队中来。”
何瑞哑然。为了把她的名额提上来，除了编造了一个推荐理由之外，那些学历资料的确是临时杜撰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居然大学都没有毕业。
玲薇无聊地划弄着手机，把朋友圈都翻了个遍，看见里侧的Ellen正在修剪指甲，还用美拍很细致地一根根拍着特写。桌底下，她轻轻蹭了下Ellen的脚，等她抬起头，两人同时朝着一旁在认真做着校对的女人相视笑了笑。
手机震动声随后响起来。
Ellen：折腾人的感觉真好。
玲薇：我瞧见老大很赞同你的做法，又能博好感又能折腾这个女人，实在太棒了。
Ellen：幸而老大没有被这个女人勾了去。
玲薇：老大是什么人，自然是最最有眼光的，不然这么重要的项目区里也不会让他领队。
Ellen：区区一个主任而已，居然有高不可攀的气势，回回我都觉得是在面对一个，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玲薇：哈哈……是啊，Ellen姐，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之前听闺蜜们说他是区里的黄金贵族，还真是不一般。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进来一个人影，一看是今日难得迟到的江中羽。
江中羽朝她俩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直直向宛晴天走去。
“这个给你。”他端来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宛晴天往里面一瞧，黑乎乎的，可不是药么。
“你出去买药了？”她还未说话，就被他捂住了嘴，江中羽示意她赶紧喝完，给了个温和的笑容就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一边瞧着他俩动静的玲薇连忙拿起手机写道：“Ellen姐，你看见没有，这两个人简直把这里当成约会地了，当我们两是雕像啊。”
Ellen岂会不知，眉眼高高挑起来，连字都懒得打了，双手叉腰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
过了一个小时，宛晴天终于扛不住了，感冒征兆一个接一个的起来，压都压不住。
阿嚏，阿嚏……喷嚏一个连着一个地打，眼底下的数字好像都跟她作对似的，模模糊糊的，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几乎快贴上了桌面。
终于等她又是鼻涕眼泪地打了个喷嚏，听到Ellen惊叫起来：“宛晴天，你这样自己不工作也就算了，一个劲地影响别人到底是什么用意？”
玲薇也立马站起来：“是啊，是啊，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你就是存心捣乱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宛晴天忙捂着嘴巴防止再次咳嗽打喷嚏，可还是没忍住。
“谁说不是故意的，晚上不回来，淋了雨到处乱跑你就早该料到会生病，然后好去影响别人博同情是吧。”Ellen冷笑道，字字不怀好意。
“是啊，晴天，你别的时候影响我们没有关系，但是现在的工作正是紧要，若是不能集中精力，可是很要命的。”
说完，意料之中的见到老大走了进来，脸黑沉沉的，Ellen和玲薇忙闪到一边装作很紧张担忧的样子。
顾卓然目光沉沉地看过去，宛晴天站起来，一手还是捂着鼻子，声音嗡嗡的：“顾主任，我一定忍着，不会再影响大家了。”
“你觉得你待在这里等把所有人都传染上就满意了？”果然，顾卓然一出声就戳中要害，Ellen和玲薇又相视一笑。
“顾主任，不是这样的……”宛晴天眼泪快要出来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影响别人。
“事实就是这样，”顾卓然忍着汹汹而起的怒气，连同早上的一同发了出来：“宛晴天，你真是一无是处，又不可理喻，收起你的眼泪，你一天不作死就会死是吧？”
他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才好。
暴怒的边缘，一边的何瑞也担忧地看着两人，却不知道怎么上前劝诫，似乎顾卓然有些过了，但是一人生病的确会影响到别人，所以一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女人开脱。
这时，一个人影冲进来：“老大，”江中羽阻止了顾卓然已经快脱口而出的滚字，若是这次再没办法，可能宛晴天真要走人了。
咳咳咳！江中羽捂着嘴一阵咳嗽，面色揉得一阵青白，“这次真不是晴天的错，是我生病在先，若是要处置她，我也逃不了干系。”
干系？顾卓然恼怒地看了看江中羽，又看了看病恹恹的女人，连生病都互相传染，这两人，这两人简直是……
宛晴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摸不清他是不是真的生病，早上看着还好好的，可现在这副模样，又的确是不舒服的样子。
大家都不工作了，围了上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宛晴天脑子有点混乱，江中羽这样做倒是把她解脱出去，可又有了新的嫌疑，就是他们两个，两个的关系，似乎真要被人误会了。
反正她在别人眼里的印象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
江中羽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堆感冒药摊在桌上，说道：“我迟到就是去买药的，实在很难受，我也不想影响大家，所以谁都没说，现在想想的确是自私了。”
这下何瑞总算找到理由，上前解围道：“哈哈，没什么严重的，压力大点有个小病小痛很正常，大家散了吧，各自工作去。”
Ellen和玲薇看到剧情急遽翻转，不甘地低声道：“可是宛晴天那付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与她共处。”
江中羽瞟了一眼她们桌上的东西，与一开始进来时候看见的各种美甲用品相反，现在除了资料和电脑倒是啥都没有，说不是故意刁难还真没冤枉人。
顾卓然冷然对着宛晴天道：“江中羽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今天就搬着凳子在外头工作，组长吩咐的所有核算数据一周之后一早交给系统组，官方和地方的数据趋势图出来若是存在偏差，你要马上给出偏差的年份和偏差数据。”
所有人愕然。何瑞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编写数据的人都未必能记得清楚这么多数字，何况让人用一周时间背下来，这简直就相当于让人背一套百科全书，然后随便点哪就得立马知道是哪。
不睡觉恐怕也完成不。
“你是不是对她有偏见？” 何瑞看不过去，跟了他出来之后便问道。
“我已经对她宽容了，让她和江中羽两个人独处在一起，她应该高兴才对，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江中羽是在假装生病。” 顾卓然只觉得气闷，眼不见还是压不住胸间的怒气。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给她的任务，你明知道不可能完成。”
“完不成就滚，没人希望她留下来。”
“你没发觉你现在的脾气，很狂躁？”何瑞旁观者清。
“你知道我一向讨厌爱慕虚荣又整天惹是生非的女人。”顾卓然点燃了烟，瞬间又被何瑞夺了过去，踩在脚底下，“事出反常必有妖，从前你厌恶的女人，可是连正眼都不屑瞧，更别提这么咄咄逼人。”
是这样么？“可能这个女人是我的直接下属。”所以才更为痛恨，顾卓然想一定是这样。
两人沉默了少顷，何瑞叹了一声，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长得漂亮也不是人家的错，你忘了，你留学那段时期，多少女人往你身上扑，你还是公认的花花公子，还有，在你放弃国外工作的机会，甚至有女孩跳楼自杀盼你留下，当时你在学校的名声要多臭有多臭，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你比任何人都清高自律。”
“她和我，怎么能相提并论。”他有去故意招惹那些女人么，他有狼狈地追着女人后头跑么，他有费尽心机留意身边男人么。他和她，根本没得比。
“除了名额的事我承认是误会她之外，其它的你也看见了，我并没有冤枉她。何况，她也从未否认过。”脑子中瞬间就响起她说过的话，与上司接吻，可是很得意，很满足，很有成就感的……
听听，哪里像是良家妇女说的话。
“有时候亲眼看见也未必是真的。”
“至少比主观臆断的要可靠。” 顾卓然固执己见：“何瑞，你是学计算的，你知道什么更有说服力。”
何瑞还是觉得宛晴天不是那样的人，至少有那般计算能力可以在股市上翻云覆雨的女孩子根本不需要依靠美色来获得金钱。
“把她欺负狠了，小心后悔莫及。”
“我还怕她这个女人？”
“你也知道她是个女人，还这么为难人家。”何瑞叹了一声，被他打败了：“忠言逆耳，我言尽于此，你自己不后悔就行，否则，我敢担保……”
顾卓然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道：“这么替她说话，难不成你也被她勾去了？”何瑞一愣，半天才丢了一句“懒得理你！”转头回了会议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