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姝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落在一直被强留在身边的各种证件上，她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你不要难过，从跟着顾厉开始，我就做好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打算。这些证件都交给你，以后我和顾厉再也限制不了你了。”
顾卓然没有接，盯着她的脸，“妈，你后悔过么？跟着爸爸，不必颠沛流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顾厉，只是我不会再这么傻，我宁愿自己带大你，也不会再拖累另一个好男人，是我错了，是我一时懦弱，导致了这样的结局。”她捂着脸深刻的懊悔。
沉寂中，他把证件重新装进她的包中，对着在一边候命的黑衣人命令道：“把夫人送去唐人街的公寓，其他人随我回去。”
狠厉的目光与顾厉同出一辙。
只是一瞬，黑衣人齐齐道：“是！”
“我不走，我要和顾厉在一起，你不许去，不要……”汪静姝失声大叫。
直到他看着后视镜中她被人塞进车里远去，才转过脸命令道：“快开车。”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还未到公寓，在路上就听到了一阵枪声。
“顾少，”黑衣人从口袋中掏出微型手枪递给他，顾卓然很熟练地给枪上膛，眸中紧盯着不断接近的黑影。
车子冲进了农庄，枪声中，几个拦路的人倒了下去，后面又涌出了无数的黑影。
前方冲锋的车子被打爆了前轮，失控地撞上半百的桑针树，楼前的落地玻璃上已经千疮百孔，菲佣到处奔跑，有的蹲地瑟瑟发抖。
“顾厉呢？”顾卓然抓住一个健壮的菲佣问道。
惊慌失色的菲佣拼命摇头，一被放开就朝农庄后面跑去。公寓里已经被横扫过，大厅里躺着几具早就凉掉的尸体。
“顾少，快走。”黑衣人拉着他向外走。
“走不了了。”门被涌过来的武装泰军给堵住。
砰砰砰，枪声响起来。
顾卓然带来的十几个黑衣人陆续被击毙，他躲在酒柜后扫视着可以冲出去的路径，可是，几个窗户都闪着人影，就等着瓮中捉鳖。
情况越来越危急。
这时，他身后响起了密密的枪声，前方正逼近的泰军被击退。
他转身看去，顾厉带着一群人从楼上冲下来。
“儿子……”顾厉狠厉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瞬间又严肃起来：“你怎么来了？”似是抱怨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出现。
“没时间废话。”顾卓然打中了一个从窗户过来的暗枪，黑衣人把他俩掩护在中间，一群人朝着门口打算硬闯。
砰砰砰！枪林弹雨中，外围的一圈都倒下去，这样硬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却是唯一逃生的方法。
“冲出去，立刻上车。”
顾卓然的周围只剩下六个黑衣人，连续的枪声中，他身前一个人倒下去，千钧一发之际，顾厉侧身挡在他前方，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又全神贯注地把枪瞄准一侧。
几人终于突出重围，车子绕过枪林弹雨把他们拉上去。
“快去华丰街，唐老大的人在那。”顾厉命令。
车子疾驰，好不容易甩开了后面的跟车，警车陆续赶来，但是现场早就一片狼藉，泰军放了一把火，整个山庄都处在烈焰之中。
远处一片灰烬和熊熊燃起的青烟，蔓延到天际。
看着车后不再有跟车，顾卓然解开衬衫扣子，紧张的神经终于暂时松了一下。
“老爷，你中枪了。”一人说道。
顾卓然一惊，转身迅速看去，顾厉鼻翼煽动着，额头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右肩上正不断渗出鲜红的血迹。
他记起来了，那是在冲出去的时候，顾厉给他挡的枪，可他一句话都没有吭，一直忍到现在。
心中五味陈杂，他的嘴中苦涩地腥甜，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
黑衣人取出小刀，利落地用打火机烧了下，撕开顾厉肩头的衣服。
“老爷，您忍着点。”说着，手中迅速往下切去。车子还在向前奔驰，一个颠簸，小刀切开肉的声音混着顾厉的闷哼。
“混蛋，怎么开车的。”顾卓然怒骂。
紧张担忧的情绪根本掩饰不住。
“对不起，顾少。”开车的黑衣人急忙道歉。
顾厉闷笑，身上除了剧痛之外，还有欣慰，惨白的老脸上有一抹笑容，看着他：“你能来，我很开心。”
顾卓然撇开脸：“我是为了我妈。”
“好！”
子弹被取出，手下已经在给他包扎止血。他虚弱地说：“不管为了谁，你来我就开心，在刀口上舔血了这么多年，刚才在看见你的那一刻头一次感觉到害怕，不过，即便这一颗子弹打在心口上，我也瞑目了。”
“还那么多废话。”顾卓然猝然打断，接过手下撕下的白布子替他缠上最后一圈，要拿开手之际，被顾厉握住。
“儿子！”他喊道，可能是老了，越来越觉得亲情的重要。他怕醒来的时候，又只能听到他回国的消息。
“越老越矫情。”两个男人还握着手，顾卓然拿开手，顾厉撑不住晕了过去，他沙哑着喉咙差点唤出一个“爸”字。
一路上并不安全，还有暗枪朝着车上打过来，幸而车上的人一直在戒备，天黑得很快，路上的情形无法辨别，越晚越不安全。
直到开入一个狭窄的街道，两边出来几个持枪的白种人，车子已经无法前进。
是唐老大的人。
“你们看好顾厉，我下车。”顾卓然向后座看了一眼，不能再等了，高烧让他脸颊异常红润，顾厉需要马上消炎医治。
他走下来，两把长枪对准着他左右胸膛，他皱起俊眉，肃杀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手里的枪无意地崩动了一下，随时准备应战。
“什么人？”白种人问道，手里的枪向上移动了一下，直接对准了他的脑门。
顾卓然刚要开口，只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混账，把枪都放下。”
黑夜中，一袭黑衣，黑发披散的女子显得特别利落妖娆。白种人纷纷放下枪退到一边，很恭敬地唤了声唐小姐。
“顾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顾卓然还未看清来人，女子就扑进了他怀里。
“唐清。”顾卓然很想把她推开，现在实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即便这个大小姐如今对于他们父子俩的性命至关重要。
“顾厉中枪了，需要尽快医治。”说话之际，他把她黏着的身体拉开。
“放心吧，顾伯伯就交给我，这里是爸爸的地盘，顾伯伯的仇家即便能飞天遁地也进不来。”
顾卓然道了声谢，随即，女子用流利的英文吩咐着身边的白种人，几个人抬着担架走出来。
“小心。”
一边的异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两声枪响而起，是瞄准他来的，而唐清就在他正前方。
顾卓然急时护着她倒在地上，身体一侧抱住她，握着枪的另一只手迅速向暗处开枪。
白种人本来放下的枪又举起来，朝着枪响的地方打过去。
“你没事吧？”危机解除，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压着她，女子柔软的胸脯起伏地靠着他的胸口，正一脸凝住地望着他。
他迅速站起来，手上被暗弹擦过，留下一道血口。
“呀，顾哥哥，你受伤了。”女子心疼地眼泪都要出来了，毫不在意地撕下裙边的一角就要给他包扎。
“不用了。”他不动声色地挡开，女子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
外头不起眼的建筑，里头却极是富丽堂皇。
高位上坐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烟斗轻轻抿着，烟雾中，犀利的眼神却审视着坐下的男人。
“你轻点，手脚这么重。”唐清指挥着菲佣给男人包扎，那心疼的眼神比自己受伤还要焦急。
老者哈哈笑道：“清儿，你在那嚷嚷，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事了。”
唐清偷偷用眼底看了顾卓然一眼，多年不见，他比在学校的时候更帅更有男人味了，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少女萌动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唐清的五官有分老者的影子，棱角分明的五官很有气势，骨子里透着果敢锋利，与女人该有的娇小柔弱格格不入。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把她当女人看，但是只有在顾卓然面前，她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有七情六欲，想撒娇想得到爱护，更想得到他的关注。方才危急时刻，顾卓然为她挡着子弹的那一刻，她比从前更加认定了这个男人。
手上的伤不足为奇，顾卓然修长的身姿站起来，来到老者跟前，恭敬地说道：“谢谢唐爷爷，这回要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和顾厉是唇亡齿寒，他做烟草，我做军火，多少年都是互相依靠着过来，不用这么客气。”
老者放下手中的烟斗交给手下，眼神冷厉地射过来，语气却极为好商量：“听说方才若不是你，清儿很难逃过一劫。”
顾卓然道：“全是因为我，不然她也不会陷入险境，说回来，是我要感激她。”
唐清听到此话，走过去撒娇地摇着老者的手臂：“虽是这么说，但是爷爷，顾哥哥当时是用身体保护着我，那子弹再偏一下，顾哥哥就没命了。”
老者点点她的头，半开玩笑道：“那你什么意思，是要以身相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