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唐清害羞地垂下头,见到顾卓然也朝她看来,娇嗔着跑出去。
等她走了以后,老者敛了嬉笑的神情,半玩笑半严肃道:“我这个孙女从小没有父母,也没人管教,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她有一个优点,就是眼光极准,而且极为专一,她看上的人,多年也不曾变过。在学校的时候她就追着你跑,后来顾厉为了保护你把你送出国,她就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听说顾厉有危险,她第一个就冲了过去。”
顾卓然凝着眼神,俊脸紧崩着,等待他说下去。
“我对你很满意,有顾厉当年的果勇,年少有为,重情重义,我相信清儿跟着你,起码你不会亏待她,但话又说回来,只要我活着,她还不至于被人欺负,但是我只相信你的为人。”
这话直白地让人无法回拒。
“她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跟顾厉提过几次,都被他恍了过去,现在我只想听听你的意思。”
长年身居高位形成了不寒而栗的威严,尤其是不出声的时候,更叫人体会犹深。
顾卓然没有马上回答,深锁着眉头,半晌才道:“我不想欺骗她,我在中国已经有了结婚对象。”
老者并没有多少意外,感情的事从来无关重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多少事情面目全非,遑论人的感情,只要留住了人,还怕一段时间的等待么?
“你若是能骗她一辈子,也是你的本事。你随着清儿叫我一声爷爷,顾厉也要叫我一声大伯,若是亲上加亲,这次的泰军,我拼上老命也会助他脱险。”老者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同时提出了交换条件,他在要求他用一个男人的感情去保全亲情。
“我不愿意骗任何人,更不想我爱的人受委屈。”顾卓然深深鞠了个躬,迈步走了出去。
“不识好歹。”一挥手,桌面上的茶杯砰砰砰都被扔出去,发出清脆的响声,走出来的人影脚步一段。
“命令下去,送顾厉出去。”老者威严的声音响起来。
“爷爷……不要。”唐清冲出来,阻在白种人的跟前,“谁都不准去。”
“爷爷,”她拽着老者的手臂。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还要帮着那小子?”老者无奈地问。
唐清点点头,蹲下来,把脸埋在他的手臂里,低声说道:“可是我就喜欢他,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他,我不在乎他爱别的女人,我只要把他留在身边。”
她抬起头,一向强悍的气势也掩饰不住女人的脆弱:“爷爷,你不是说他能跟顾厉对立这么多年,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吗,我就喜欢他这样的男人,我要嫁给他,不管等多久,我只认定他。”
“哎,可是爷爷怕等不了,若是爷爷走了,没人给你撑腰,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待你?”
“他不会的,若是他是个虚情假意的人,方才直接答应爷爷的条件便是了,他宁愿给我挡枪也不要娶我,他说不想让那个他爱的女人受委屈。被他爱的人是这么幸福,我要等,等他有一天爱上我,你看,顾伯伯还不是等来了,我相信只要我成为了他的妻子,总有一天我会感动他让他爱上我的。即便他不爱我,他也不会亏待我。我宁可跟在他身边,也不要跟着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这样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这次顾伯伯的事才让他回来,我怕他走了我们永远不会有见面机会了,爷爷,你就成全我吧。”
“好了。”老者摸着她的头:“说多无益,既然你铁了心,爷爷就会达成你的心愿,不过,爷爷只能做这么多,以后的事,不论好和坏,都要你自己承担。”
唐清伏在他的手上,轻轻点了点头。
顾厉中弹的位置不是太重要,但毕竟年纪大了,受了伤一时缓不过来,夜晚连续地发烧,时昏时醒。
在唐老大的地盘上,泰军还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出了华丰街还是有潜伏的暗兵。
里面很平静,外面却动荡不安,时局播报中尽是叫人惶恐不安的枪击事件,美方警察局查不到死者的身份,又不是本土的居民,索性也不管了,立个案就算交差。
唐老大是谁,他几乎控制着半个东南亚的军火,隐藏在这里,美方警局还要忌惮他三分。唐清是唐老大最后一个亲人,谁都知道她比唐老大的性命还重要,伤她一根毛发,那就等于要赔上全族的性命与唐老大为敌。
泰军被打得待不下去,不止如此,即便回国也有唐老大的势力在候着,未料到顾厉在最后关头搭上了唐老大,让泰军咬碎了银牙只能把世仇吞进肚子里。
夜深了,华丰街已经安宁了两天,不再有枪声传来,也恢复了以往的繁华,但是潜伏的暗哨还是戒备森严,长枪不离手。
豪华摩登的别墅,硕大的红杉树影遮盖着男人的身姿,但是温柔的声音还是从里面飘荡出来。
唐清摸着树干,即便都是尖利的齿痕,但是内里还是会有柔软的一面,只不过,她还触摸不到。
“亲爱的,这么累,你不心疼,就不怕你男人心疼?”
轻柔的声音,宠爱的话语,还有那个“你男人”的称谓,让唐清都分不清对面的男人就是她记忆里的顾卓然,是那个第一眼见面时眼里凶狠充满倔强和仇恨的大男孩,是大学里冷酷无情的顾少,是与亲身父亲对立抗衡的男人。
她好羡慕那个女孩,她凑近了耳朵,想知道他们聊什么竟然可以这样亲昵,她也渴望一份感情,非常非常的渴望。
“唔,我是新人啊,新人不是都要从端茶递水开始的么?”
“新人?你算是新人,那些自诩天才的信息人士都要撞墙了。”男人沉沉的笑声几乎是这个空洞清冷的大楼中唯一的暖源。
“要不,你回区办吧,不想工作都行,你男人还不至于养不起你一头小猪。”
女子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爽朗地笑起来,“你就算真变成了小猪,也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猪,我是追着你的大公猪,把其他虎视眈眈的公猪都给拱跑了,天呐,那每天都不得安宁了”
傻里傻气却开心的像个孩子。
“那边天气冷,不许着凉了,还有晚饭要按时吃,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摸着肉肉的才行。”
唐清的手指扎进树刺之中,她发现其实自己的忍耐力没有想象的那样强悍,可是亲昵无间的话语还在继续。
“晴天,我离开这么久,你就不担心我会移情别恋?你是太放心我,还是根本不在乎我。”男人突然半开玩笑道,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
那个女人叫“晴天”,唐清黯下双眸,充满阳光的名字。只是,你不应该和我抢男人。
宛晴天枕在大大的流氓兔上,听言顿了顿,眨着眼睛软软道:“你忘记了,家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我还抓着你的肚子呢,若是你真移情别恋了,小心我把这些兔子的耳朵都揪下来,然后从你肚子里把心掏出来,写上我的名字,叫你忘不掉我。”
“小猪也能这么凶悍。”很满意的回答,男人沉沉笑起来。是啊,幸而还有一群兔子陪着她:“等我回去了,这些假兔子就该退场了,以后我会整天陪着你,随你揪耳朵,掏心掏肺,好不好?”
“不好,我要留着你给我做饭。”
“好好好,我白天给你挣钱,晚上做饭,然后给你暖床嗯。”
“讨厌鬼,谁要你暖床。”宛晴天揪着兔子耳朵,把脸埋在厚重的绒毛里,声音嗡嗡羞涩着。
顾卓然的笑声没有间断过,连警告也是转弯抹角地带着怜惜:“悠悠替我看着你呢,你可不准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每天只许想着我,不然的话,小心我回去打你屁股。”
宛晴天知道他担心什么,抬起小脸很认真地对着话筒道:“我只想为他做点什么,合约是一年期,然后我就辞职,我回区办,只做你一个人的小秘书。”
知道了她的心意,顾卓然整颗心都熨帖了,两人腻歪地又说了许久。
电话挂断的那刻,他的神情恢复沉静,笔直俊朗的身姿在暗夜中像是一道城墙,褪去柔软,只剩下坚固和冰冷。
倏然,他沉沉道:“听了这么久,出来吧。”
唐清从树背后转过来,急促着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原本是想来告诉你,医生说顾伯伯的伤势没有大问题了,他只是旧伤复发,引起了炎症和心疾,暂时不会有生病危险。”
“谢谢。”顾卓然道,充满了疏离和道义的感激:“谢谢你为我和顾厉做的一切,既然顾厉没事了,明天早上我们就离开。”
“不要,”唐清走近了一步,看着他冰冷冷的脸,是与方才打电话时截然相反的神情。“顾伯伯的仇敌现在狗急跳墙,大部队还滞留在境内,你们出去会很危险……”
“顾厉会解决,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顾卓然打断。
“爷爷答应我了,你们可以安心留下来。”
“我不喜欢被逼迫。”他直截了当道。
唐清哑然,刚强的脸上充满了受伤,她在逼迫他么,原来自己的喜欢在他看来是逼迫。
可是私心里,她的确是在用这个条件去交换他的感情。
“谢谢你。”顾卓然撂下话走了出去。
“等等。”她喊住他,“我爱你,但是并不想逼你,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我们假结婚,只要骗过我爷爷,等你们什么时候避过了危险,你随时可以离开的。”
他停住,听到她又道:“这样不赔本的买卖你不会不答应吧,我们不需要有夫妻之实,若是你不相信,我们可以签订协议的。”
许久许久,他道:“不用了,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