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电话时，顾卓然正在指挥手下的人搜查是否还有活口。他靠在断壁残垣上，周围都是横七竖八的残体。
宛晴天不会想到，方才与她含情脉脉电话的男人，此刻处在一个什么世界里，他的胡子好久没有理了，寥落邋遢，身上的绿色军服染了血和尘土，野性又血腥。
起码在这一点上，他没有骗她，他是真的不适合在这种境况下与她视频。
顾卓然甩掉手里的机枪，手掌因为长时间握枪而发麻，“该死的！”他低低骂了一句。
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重新扛上枪，过上曾经自己不嗤又不屑的生活。他十岁回到顾厉身边时，顾厉为了让他屈服，叫他跟随着手下来到这片土地，在他幼小的心里灌输了残忍和邪恶。
那段日子，生不如死，但是他都忍过来了，顾厉才答应让他选择自己的方式生活，他日夜学习，努力要变得不一样，他上大学，走进了高等学府，虽然没有按着自己的想法去找工作，起码也是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没有想到曾经的强烈灌输，自己竟然领悟地如此深刻，这么多年没有触摸冰冷的兵器都信手拈来。
他在下飞机那天就遭到了当地势力的攻击，神经高度紧张下，这些日夜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这几天他都不愿意照镜子，因为镜子里的人已经不是他，与顾厉一样的暴戾冷血。
如今，都回到了原点。似是，又不是，唯一让他安心的是，他的女孩还在等他回去，不然，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站起来，看向不远处的景象。
这里是充满了野蛮还有邪恶的金三角。
统治这里丛林山地的，是一块又一块专治武装部落，真正的战火原始地带，暴力和冷血才是生存法则。
这片土地，隔绝了外面的繁华和摩登，外国势力充斥，内部战火连天，原始又野蛮、动乱又血腥。
就在方才，刚刚进行了一场残酷的战争。远处有象群折断灌木的声音，装甲车盖铺得到处都是，谁都不知道这片青葱鲜绿的树丛里到底埋了多少白骨。
随着军车驶来，他重新举起手边的机枪，凶烈的气势带来了一身寒气，靠近了，传来女人喊他的声音。
“自己人。”手下卸去兵器，退后一步。
他大步一跨，上了来迎接的军车，刚坐稳，女人就扑到了他怀里，“吓死我了，你这么多天都没回来，手下的人都不说。”
看着紧抱着他腰的女人，顾卓然想推拒的手停在空中，轻轻搭在她瘦弱的肩头，皱着眉道，“你怎么出来了，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唐清摇着头，“我待不住，听到威朗说你和政府军打了两天，我怕你出事。”
顾卓然脸色一变，拿起车上的简易对讲机，拨过去命令：“泄露军机，军法处置。”
威朗顿了顿，立刻明白应了一声。威朗是唐清的人，但是现在一帮人都跟随了他，对他的命令和指示，言听计从。
“不是，是我用枪逼着他说的。”唐清虚弱地替他求饶。左肩上还绑着白色绷带，说话的时候口中呼出热气，她的烧还没有退，虽然从小像男人一样养着，但是受伤之后，免不了柔弱和
她的伤，是下飞机那天遇到突袭，替他挡的枪，心里存了份愧疚，亲眼瞧着她在奄奄一息时还给唐老大打电话，威胁他要来士兵和药品，若不然，他可能早就在第一天就代替顾厉去送死了。
顾卓然脸色不虞，但仍然温声道：“放心吧，你的人精得很，顶多就是关两天，没有实质的惩罚。”
唐清柔弱地娇嗔：“他们现在都听顾不听唐了，哪里还是我的人。”
顾卓然俊脸一笑中，她又扑入了他的怀抱，明显感觉到抱着的强健身躯僵了僵，她仍然耍赖着不出来。
她太贪恋他的一切。
若非她受伤，或许她还不能靠近他，他的气息是毒，能够让人上瘾，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的伤永远不要好。
久久，近乎在他的怀里睡着时，她听到男人疼惜又温柔的声音，“小猪又瘦了，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她抬起头来，看到屏幕上女子的一瞬间，脸色苍白如死。
这是她第一回见到女孩的模样。
奶白水灵的肌肤，是她做多少次SPA水疗都赶不上的，柔软的发丝反射着阳光的亮泽，水润的粉唇，可妖可纯的潋滟眸子，五官精致娇妍地让人叹息，没有经过任何修饰，每个角度都美得晃眼。
真正的蓓蕾怒放，婉丽佳人。
这个女孩，拥有了男人看着疯狂女人看着想要摧毁的容貌，比在大学时，向他表示爱意的那些女孩都要美，难怪，冷硬的他也会情不自禁地陷入到情网中。
“回去后一定要把她养得胖胖的，免得这么勾人，我都不放心。”男人喃喃自语，不知是对她卸去了戒备还是要刺激她，声音弥漫在空气中，都多了分甜味，与周围的血腥气格格不入。
“别说了。”唐清忍不住阻止道，靠在一边坚硬如铁的军被上，撇过头闭上眼。
顾卓然黑眸看了她一眼，继续盯视手机屏幕。
“是不是我怎么做，都敌不上她？”她终于控制不住地问道，双眼紧闭，她看不得他眼里为另一个女人展现的柔情。
“我从来没有把你们相比过，她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再残忍，再心存愧疚，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回应，他可以给她暂时的温柔，但只是因为愧疚，别无任何男女感情。
他无法欺骗她。
唐清紧紧闭了闭眼，眼角划过泪水，流入苍白的唇角，苦涩腥甜。
刚刚下过一阵雨，窗外有清冽的草香。
单位的食堂比区里的好多了，起码宛晴天觉得是这样，两荤两素，还配有点心甜品，实在是一级的待遇。
中午的食堂人满为患，还有附近单位特地过来用餐的人，不过跟外单位的收费那简直就是天价了，宛晴天不知道为何每天还有这么多人过来用餐，从她们身上的工作服来看，明显不是本单位的。
今天一楼会议室还有应聘的人员，风云集团每个部门的用人标准都很苛刻，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应聘，持续招录着全国的人才，但是真正被聘用的人并不多。
宛晴天百无聊赖了一上午，早就迫不及待地等用餐好久了。拿了份餐，水眸一掠，见到座位上好久未见的身影，笑着走过去。
顾悠悠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又闷不声响地继续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宛晴天也不恼，跟她面对面坐着。
周围有用餐人员的私语声，座位很密，根本压不住声音。宛晴天听了一阵，才知道每天这么多外单位的人来用餐的原因，原来不止是因为集团里的午餐好吃，最根本的是，聂风云也会经常来食堂用餐，可以让这些女孩大饱眼福。
宛晴天娇颜一笑，要令她们失望了，自从她来了之后，一次都没有在食堂见过他。
“你傻笑什么？”顾悠悠突然抬头问她。
她才不会这么傻得告诉她自己正在想着顾卓然以外的男人，宛晴天托着腮，反问道：“你哥哥走了这么久，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呢？”
顾悠悠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不知道。”随即解释说：“你不要不相信，我是真的不知道。”
“嗯？”宛晴天好奇地打量她。
顾悠悠第一次表露一丝受伤的神情：“我虽然从小就锦衣玉食，但是爸爸从来都不管我，我和我哥都被放在其他的地方生活，只有爸爸想到我才会给我打电话，一般情况下我是联系不上他的。”
她深吸口气：“哥和阿姨回去之后就与我断了联系，上个月阿姨打电话来时什么也没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又冲着她问道：“哥不是天天给你电话么，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宛晴天耸耸肩，做了个自己也不知道的表情。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宛晴天随意地问道：“那些老人有没有再为难你做杂事？”
顾悠悠听了就忿恨道：“以为换了个部门起码会不一样，谁知道，还是那些跑腿的事儿，我刚摸清了他们的口味，这下好了，换了部门又得重新去记，换岗换岗，存心就是折腾人。”她举着拳头把嘴中的肉丁咬得咯吱咯吱响。
宛晴天嗤嗤笑了两声，被她可爱的小表情给逗乐了，拍拍她的小拳头给她出谋划策：“她们吩咐你的时候，你就开手机把录音录下来，这样就不怕记不住了。”
“哎，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媳妇熬成婆，下次再有新人，我就解脱了。”
“这也是搞好人际关系的第一步，不是没有好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吃完手中的午餐，可能是顾悠悠同她一样从小就缺乏关爱，宛晴天觉得与她的距离更拉近了。
她不是被宠坏的娇小姐，而是用嚣张跋扈掩藏住内心的渴求而已，她都能体会得到。
“好了，我要赶快回去当小侍女了，那些老八婆用完餐还要吃各种饮料，也不怕得三高。”顾悠悠做了一个鬼脸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宛晴天看着她踩着高跟鞋去当小侍女的模样，那画面，太不可想象，忍不住咯咯笑起来。